皇帝心里竟生出了一点淡淡的委屈,他抱着大皇孙道:“你那父王跟母妃,能像是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皇孙拉了拉他的胡子,皇帝疼的“嘶”地叫了声,却仍笑微微地称赞:“小家伙儿力气真大,把皇爷爷的胡须都扯下来了。”
魏疾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
吏部。
一位新进的令史,因为迷了路,不知不觉撞到一处院落。
才在院内张望,便听有人呵斥:“你贼头贼脑的在这里做什么?”
令史吃了一惊,转身看时,是个容色娇丽的“少年”,正警惕地瞪着他。
“下官并没有贼头贼脑,”年轻的令史急忙辩解:“只是今日是下官头一回当差,本是要去府库的,竟走错了地方,这是哪里?”
“你管是哪里呢,赶紧出去!”那少年趾高气扬地说道。
令史见她如此骄横,有些不服。
正要再说,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原来你是第一天当差,呵,走错了地方也是情有可原。”
令史循声看去,眼前一亮,却见是一位身着常服容貌如好女的大人,笑微微地样子:“这里是考功司,你若去府库,出门后往左,走过两个门,拐过东角门就能看到了。”
令史如沐春风,急忙行礼道谢:“多谢大人。我今儿确实是头一次,有些慌张,呃、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之前拦路的那少年呵斥:“好啰嗦,你还不走?”
那温柔的大人却制止了他,道:“我便是考功司的司长,姓宋,你快去吧。”
令史道了谢,这才退了出来。
在门口擦汗的时候,只听里间那宋大人正娓娓地对那少年道:“不可对他这么凶,头一天当差,要讨个好彩头才是,当初我头一次去御史台……”
年轻的令史呆呆地听着,之前的张皇无措烟消云散,心里一团暖意融融。
这在考功司的,自然正是宋皎。
先前她出了月子,身体调养的很好,陆陆续续过了两三个月,便有些闲不住。
期间太子陪着她出宫一次,无他,只为祭拜周赤豹。
虽然叮嘱她不许伤心,仍是哭的无法自持。尤其想到当初酒席话别,谁知竟是永诀,她还欠了他一场好酒菜。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从那之后,宋皎竟病倒了,太医只说是风邪入体。
她这一病,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也都闹得不安,奶都少吃了。
连皇帝都惊动了。
赵仪瑄本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颜文语过来看了一趟。
大小姐陪了宋皎两天,倒是没跟太子说别的,临去只提了一句:“殿下还记得最初她在东宫撞破头的时候,我跟您说的吗?不是紧紧地攥在掌心,就是真的对她好。”
颜文语去后,太子思来想去。
终于在某天晚上对宋皎说道:“前些日子,吏部考功司给御史台参了一本,说是他们处事不公,有任意偏袒之嫌疑,如今考功司长已然被罢免……选了两个人,都推辞不敢去,生恐被御史台苛责,你说该怎么办好?”
他很少公然跟宋皎议论这些,宋皎有些意外:“这有什么难办的,殿下看中了谁叫谁去就是了,只要秉公办事,不偏不倚,问心无愧的,难道御史台还会公然刁难针对不成?”
赵仪瑄笑道:“那你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宋皎纳闷:“我对吏部的人并不熟悉。”
“本宫想着,不如从御史台调个人过去,这样的话,御史台那边总不会有话了。”
宋皎不由笑了:“这法子刁钻,就怕吏部的人反而不服……罢了,凭殿下处置吧。”她转过身便要睡。
太子望着她的背:“本宫心里有一个人,你帮我参详参详,看合不合适。”
半晌,宋皎才“唔”了声。
“这个人偏生在御史台干过,很得人心,吏部那边估计也没话说,这个人叫,”赵仪瑄道:“——宋夜光。”
宋皎的身子一颤,很快回过头来:“你说什么?”她盯着赵仪瑄:“同我玩笑?”
赵仪瑄往前凑了凑:“你看本宫像是玩笑的么?”
宋皎盯着他的双眼,她当然看得出来,但是……
“不,这不行。”她果断地摇摇头。
太子有些意外:“怎么不行?”
“我……我的身份不对,如此胡为,只怕会牵连殿下,而且皇上那关也过不了。”
赵仪瑄微微一笑:“从来本宫想要的,只是你开心而已,谁管别人说什么,至于老头子,他叫本宫监国全权处置,难道连任用一个人都不行?”
宋皎的眼神本是黯然,听到这里,微微地多了些光,可又不敢让自己过分的希冀:“殿下……”
赵仪瑄看着她盼望而怯怯不敢的眼神,抬手在她脸上揉了揉:“知道把你圈在宫内,是委屈你了。所以要放你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你去吏部,多选几个能干可用的官儿出来,可好?”
宋皎的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她的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而是主动地往前靠进他的怀中。
自打宋皎生了那两个小家伙,太子都小心翼翼地没敢碰她。
虽然这几个月来,宋皎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但她也从来都淡淡的不怎么热衷的样子。
上次太子实在憋不住,摁着她行了一回。
可见她皱眉忍痛之态,他突然想起自己等在产房外那提心吊胆生死未卜的感觉,竟不敢尽情,草草结束,实在难受。
可是那夜,竟是宋皎主动,说不尽的柔情蜜意,款款情深。
太子总算是称心如意,所谓颠鸾倒凤,鱼水之欢,酣畅淋漓,莫过于此。
不过赵仪瑄也跟宋皎约法三章:不管怎样,都始终要把他放在第一位的;要每日回宫不得延误;不能过于劳累。
这日朝臣休沐,太子算好了日子,心里喜欢。
他早早地处理了政事,去给皇帝请了安,看过了两个孩子。
回到东宫又洗了个澡,更衣妥当,出来却见宋皎在桌边,正在盯着几份官员的考功档册,甚是专注,连他靠前都没发现。
太子本想给她个惊喜,自个儿摆了几个姿势,宋皎竟都没察觉,赵仪瑄自作多情了半晌,冷了脸,又不想突然出声吓到她,便先轻轻地咳嗽了声。
宋皎听见,头也不抬地:“殿下去洗澡吧……我洗过了。”
赵仪瑄忍无可忍,上前把她手中的笔拔掉:“本宫洗好了!”
宋皎回头:“啊……这么快?”好像是怀疑他有没有洗干净,或者想要他再洗一遍,她敷衍地:“殿下再等等,我写完了这张……”
太子睁大眼睛无法置信:“宋夜光,你、你再说一遍!”
他这么一个大好的人,洗的干干净净,穿的风流潇洒,满怀热切地就在她眼前,她居然敢视而不见。
宋皎看太子变了脸色,这才醒悟,忙起身陪笑道:“好好好,不说了,听殿下你说。”
太子不想说,而只是想做。
赵仪瑄把那支笔扔回桌上,一把将人抱起来:“你要再敢对本宫冷冷的,就不许你出去了。”
宋皎顺势搂住他的脖颈。
她学坏了,一边往他耳朵里吹气,一边轻声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殿下始终是第一位的,我最喜欢殿下了……最喜欢太子哥哥了,太子哥哥饶了我这回吧。”
这么明显的后知后觉的哄劝,临时起意地甜言蜜语,太子却偏受用。
“早干什么来着,”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笑,赵仪瑄的喉头动了动,轻易地被她几句话撩拨的难以自持:“你知道就好!倘若还……”
话未说完,便给宋皎把嘴堵住了。
赵仪瑄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围堵”,而且给予加倍热切地回应。
他早就心甘情愿地,在宋夜光的温柔乡里俯首称臣。
数月后,御史台程残阳以及六部尚书大人等,联名上书,言东宫宋贵妃温良贤淑,德行仁昭,功被臣民,堪配太子妃之位。
别的赞溢倒也罢了,尤其是那个“功被臣民”一词,这已经并不单单指的女子德行如何,而是对于宋皎曾经在御史台以及西南巡按之行的功绩,也并未讳言,且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大臣们这样的众口一词,皇帝颇为满意,遂不指望那个逆子开口。
臣子们上书之后数日,皇帝下旨,册封宋皎为东宫太子妃,册封大皇孙赵旭为皇太孙。
后,仅仅半年,皇帝宣布退位,太子殿下赵仪瑄登基,国号“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