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很好，在经历过很多苦之后，她可以多从这个世界上得到一点甜。
重新端好放了糖的热牛奶，赛琳娅才心满意足地在沙发上坐好。她看看飞到窗边“啾啾”叫着的知更鸟，“春天到了呀。”
在这个国家，‘firstdayofspring’通常指的是三月二十，也就是昨天。
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赛琳娅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冰冷刺骨的冬天，四周亮起来的灯光像是望过去就会感到冰冰凉的深河，甚至似乎城市呼啸而过的风都在透露着强烈的不欢迎抗拒。
但居然这么快，就已经到了消融冰雪的春天。
“我喜欢春天。”咽下最后一口牛奶，赛琳娅坚定地宣布。
还在魔法世界里的时候，赛琳娅住在那个被称为【武器储藏所】的地方。那是真正的——铜墙铁壁。
所有装置与设施都是为了更好的贮存关押其中的珍贵武器们，‘舒适’？‘适合居住’？这些要素根本就不在建造者与下令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赛琳娅的房间只有一个出口，厚重大门上面刻着极其复杂的封印法阵，时不时会突然打开，让赛琳娅去接受一次比一次更艰难的训练；
除那扇大门之外——房间内还有一个很小很窄的窗户。
虽然名义上是‘窗户’，但实际上作用只是【通风口】，距离地面有两米高，根本不适合通过它观看外界。
不过赛琳娅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站在书柜上垫脚去看外面的世界。
很危险的摇摇欲坠，但赛琳娅每次都看得非常认真。
那些堆积如山的书籍向赛琳娅展示：神域的不落星辰，一箭弑神的槲寄生，偷盗金羊毛与金苹果的惊心动魄，开在冥界的水仙花，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踏足的尼伯龙根，飞向太阳的伊卡洛斯——
太阳神驱车落在海面上的第一缕耀眼光亮，被窃入人间在黑暗寒冷中燃烧起指引人类前进的灼热火种——
通过书籍，将大量绽放着耀眼光芒的故事都堆砌在赛琳娅面前。
但实际上赛琳娅对外界的所有感知，只有象征死亡的斗兽场。和那个狭窄的小窗户。
在那个仅有窄窄一条的视线范围内，赛琳娅看到过冬天飘落的雪，秋天掠过的风，夏天开放的花，还有春日掠过自己面前的小鸟们。
通过那条狭窄的缝隙，赛琳娅很多次触碰到自由的味道。
尤其是在看到那些跃入空中飞鸟的时候，赛琳娅就会忍不住想‘伊卡洛斯飞起来的时候，会和它们有相同的感觉吗？’
她喜欢这个能让她更近距离触碰到梦想的季节。
“……”忍到现在，杰森还是终于开口，“今天是你的生日。”
“嗯。”赛琳娅点头，看着杰森表示询问，好像是用眼神在说‘然后呢？所以呢？’
她是真的并不了解，对【生日】的概念也差不多完全来自迪克——当在迪克邀请她和杰森参加生日宴会之后，杰森看到她飞快地在手机上搜索‘参加朋友生日聚会应该准备什么’和‘朋友生日注意事项’了。
“……今天你可以许生日愿望的。”杰森看着她回答。
“愿望？”赛琳娅先是疑惑，有点愣愣地摇头，“好像没有。”
之前在阿斯加德的时候，神后弗丽嘉也询问过她这个问题，那时候她回答“想改变命运和未来。”
神后给了她非常温柔而真挚的祝福。
赛琳娅做到了，也一直都在继续坚持自己的愿望。
后来握着烟花棒的时候，杰森也问过一遍这句话。
“现在就已经很好了！”而赛琳娅也回答了和上次几乎相同的答案。
她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曾经最美好的想象，又怎么能再奢望更多。
但这一次，杰森不接受这个答案，依旧盯着赛琳娅看，完全不转移目光。
飞回赛琳娅肩膀上的小知更鸟也立刻“啾啾！”两声，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抗议。
其他几个大号点的动物更是排排坐，蹲守在赛琳娅面前看着她。
在这么多道视线注视下，赛琳娅只好默默退让：“……好吧，那我再想想哦。”
“那就——”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但是赛琳娅却想了非常非常久，才迟疑地开口，“好吧，其实有一个的。”
“我从来都没有……”
赛琳娅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每个音节都是很小心很小心地挤出来，害怕惊扰了什么，“我一直都没叫过父亲母亲这类称呼——”
她抬头看向杰森，很认真地继续说：“如果——我能有机会叫一次就好了。”
‘父母’这类概念，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但对赛琳娅来说，却是很难去想象，甚至直到几个月前才有了模糊形象的奢望好奇。和‘家人’、‘家庭’一样，都是距离她特别遥远的两个陌生符号。
是很小心谨慎的好奇，不敢想象得太深太重——就像她曾经面对【家】这个概念时那样，担心自己的想象毁了这么重要的词语。
赛琳娅很少提起这些事情。因为她总觉得，比起很多人来说，她已经足够幸运。
她也从来不会将这当做什么惨兮兮的过往说出来博取同情——
她不喜欢【可怜】和【同情】这些情绪。
曾经在宴会上，也有贵族讨论起她的存在，指指点点地表示‘真可怜啊，整个种族就只剩下她了吧’的高高在上怜悯。
赛琳娅不喜欢那些情绪，就好像她只值得那些似的。
所以她也很少提到自己的过去。
但在杰森和雪狼他们的注视下，赛琳娅很慢很慢地说了出来。
“我一直都很好奇——”赛琳娅抬头看向杰森，从对方的眼睛中捕捉到了某些她现在不太能理解的情绪，“那会是种什么感觉。”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赛琳娅在各种媒体上都看到过很多种关于‘父母’的报道。有的报道在解释为什么世界上有不同种‘papa’、‘aa’的发音，有的则在分析婴儿在发出这两个发音的时候会有怎样的脑电波活动——
都是很有趣的研究。
赛琳娅试图深入理解那些研究——但对她来说，这实在有些困难。
因为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喊过任何与父母有关的称呼。
她没有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