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星期四,傍晚六点四十五分。
叶怀睿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就看着天色迅速阴沉下去,显然很快就要下雨了。
好在这时他已离别墅不远了。
叶怀睿一路疾驰,匆匆将车开到家,刚刚停进院中,滂沱暴雨便倾盆而下。
这是台风过后的第一场雨。
叶怀睿连伞都来不及打,顶着大雨穿过花园,跑到门廊前,手忙脚乱地开了门,又打开了地下室的机括,奔下楼梯。
他实在太担心殷嘉茗了。
叶怀睿在10号那天看到殷嘉茗留下的“不用担心”的纸条,然后11号一整天都没有下雨,他开过无数次抽屉,也没能再发现殷嘉茗的只言片语。
没得到殷嘉茗确实回到地下室的消息,叶怀睿就根本无法放心,总担忧那傻小子会不会在外出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然后就忍不住越想越多,心中也越来越忐忑、越来越不安。
可惜叶怀睿焦急也没用,只能等殷嘉茗在抽屉里放留言向他报平安,或是什么时候再次下起雨来。
而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雷暴。
他一路冲进地下室,“啪”一下按开了电灯开关。
“!!”
下一秒,叶怀睿猛然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一颗心都快要蹦到了喉咙口,整个背脊像过了电,从发根一直麻到脚尖。
人在过度惊恐之下,根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当初发现这间密室的时候,废置了三十多年的地下空间已经因为雨淋水浸而又旧又破,靠近气窗的家具都霉烂锈蚀得一塌糊涂,根本就不能要了。
所以除了书桌和椅子之外,叶怀睿在请人来重新装修地下室的时候,把其他的家具都换掉了。
不过叶怀睿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他是出于何种心理,在重新购置家什的时候,买的东西不管是种类、数量和尺寸,都和原来那些旧的差不多,连放置的位置也都基本一样。
换而言之,除了东西都变成新的了之外,地下室里的基本摆设,和叶怀睿刚刚发现它时其实是非常相似的。
而现在,叶怀睿一开灯就看到,在靠近气窗的那面墙壁的一张行军床上,竟然侧躺着一个人!
是的,一个男人。
还是一个赤着上身,腰部以下只盖了一条薄床单的男人。
叶怀睿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那毛茸茸的后脑,以及因为床太窄太短而微微躬起的腰椎弧线,还有两片形状分明的肩胛骨!
这真不能怪他反应过激。
任谁忽然在自己家的地下室看到一个陌生的裸男,定然也会吓得连叫都叫不出声音的。
叶怀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镇定的了,因为他居然没有双腿发软,直接一屁股坐倒在楼梯口。
大约有那么两三秒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cpu宕机了一般,根本无法思考。
等到最初的震撼与惊吓稍稍平缓下去,叶怀睿的脑子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那很可能是与他同处于一个空间的,另一个时空的殷嘉茗!
一旦想清楚了这一点,他那颗已到了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落回了腔子里。
“呼……”
叶怀睿用力的呼吸了两下,平复了一下自己仍然明显过速的心跳,又下意识地抬手在自己的胸口用力按了一下。
然后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一步,穿过不大的房间,朝仍然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他似乎睡得很是香甜的男人走去。
等靠得足够近了,他才看清楚了。
与台风夜相比,这一回,殷嘉茗的轮廓已十分清晰,连头顶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凌乱的头发丝儿都根根分明,堪称纤毫毕现。
但即便如此,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很快察觉,躺在床上的男人确实并非真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没有实体。
他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虚影,就仿佛强光落在人身上时散开的光晕,肢体末梢——比如他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又或是搭在被单上的指尖,居然还是半透明的。
叶怀睿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承认,自己现在紧张极了。
与一开始那种强烈的受惊感不同,现在的他也说不清这是兴奋还是激动,又或许还夹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惶恐。
总而言之,他紧张得连手指都在微微发着抖。
“喂……”
叶怀睿张口,发出了一个单音节。但声音干涩,音量低得连一只苍蝇都惊动不了。
“喂!”
他又叫了一声,还伸出手,似图去推那人的肩膀。
然而叶怀睿的手轻而易举地穿过了男人的身体,就好像穿过一道立体投影一般。
“!!”
这感觉实在是有点惊悚,叶怀睿猝然抽回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喂,殷嘉茗!”
他的音量又提高了一些。
这一次,睡着的男人终于被惊动了。
他的腰好似装了弹簧一般,整个人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碰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