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嘉茗觉得自己只是实在太累了,想要闭一下眼稍微休息一会儿罢了。
结果这一睡差点儿长眠不起,直接登了西方极乐。
那日他“中枪”以后,其实并非不慎坠海,而是故意掉下去的。
因为这是殷嘉茗能够想到的唯一的逃生方法了。
胸口被一枪打中,任谁都会觉得他必死无疑,而他又落入了海里,尸体找不着也不足为奇。
事实上,这个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却从落海点大约一百米外的一处浅滩爬上岸,再沿着堤坝上的维修工程梯重新爬上来,折返回了半山别墅区。
而今晚的暴雨成了最好的掩护。
雨势那么大,足以冲走任何脚印、血迹和攀爬的痕迹。
殷嘉茗就这么带着一身的伤,在黑暗和暴雨中穿过还没彻底乱起来的工地,回到了他藏身的那栋别墅的地下室里。
他要在这里等叶怀睿回来。
阿睿说过最多三四天就会回来了。
殷嘉茗想,要不了多久,他就能见到他家阿睿了。
然而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是伤,身上的伤口在盐水里一泡,犹如刮骨钻心一般。
最后那一段路,殷嘉茗简直就是用爬的,好不容易进了密室,他连站都站不住,直接滚下楼梯,就没力气再动了。
他已透支到了极限,浑身又冷又疲倦,连动一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殷嘉茗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都记不清了。
反正这一睡便是天昏地暗、时日不知,仿若大梦一场,根本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
迷糊中,他听到了一把熟悉的声音。
——啊,是阿睿……
殷嘉茗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是他心心念念的叶怀睿来了。
他很想睁开眼,对叶怀睿笑笑,说一句你来了,再张开双臂给心上人一个触碰不到的拥抱。
可是殷嘉茗却动弹不得。
然后他感到有人在摆弄自己,将他从地下室里带了出去,除掉了他身上的湿衣服,又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了一番……
身下垫的是干爽柔软的被褥,环绕周身的空气干燥而温暖,碰触他身体的那只手又是那么的温柔,令殷嘉茗感到了久违的安全与舒适……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意识陷入了昏迷一般的沉眠之中……
&&&&&&&&&
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天一夜。
8月28日,星期六,晚上九点二十五分。
殷嘉茗感到有只手掰开他的眼皮,然后一道强光就投射到了他的眼球上。
他猝然回神,本能地抬手去扒拉那照得他头晕目眩的光柱。
“你醒了?”
殷嘉茗听到有人对他说道。
那嗓音听起来耳熟极了,是他进来这一个月来最熟悉的,也是最能给予他慰藉的声音。
“!!”
殷嘉茗睁开了双眼。
他对上了叶怀睿的脸。
“啊……”
殷嘉茗瞪大眼睛,艰难张口想要叫叶怀睿的名字。
可他睡了整整一天,嗓子很不配合地在这个关键时刻罢工了。
“醒了,那就是死不了了。”
叶怀睿淡淡地往殷嘉茗的俊脸上瞥了一眼,冷漠地说道:
“躺着,别乱动,你还在挂水。”
殷嘉茗:“……”
他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自己要么还在做梦,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要不然,为什么会见到叶怀睿在自己身边,摸得到、够得着,还在跟他说话呢?
然而殷嘉茗的目光转了转,又觉得这个梦好像真实得过了头。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入目一片雪白,宽敞、干净又明亮。
床头柜上放了一台看似心电监护仪的东西,只是屏幕又大又清晰,不仅能看到一闪一闪的心电图波形,下面还有几行他根本看不懂的参数。
而他现在正光溜着身体躺在一张柔软的厚床垫上,身上缠满了绷带,腰部以下只盖了一条薄被,胸前贴了好几个电极片,连了一堆电线,左手背上扎了一根针,有不知名的药品顺着软管一滴滴流进他的身体里。
这……
看着实在……也不像死了啊……
殷嘉茗因还未完全清醒而罢工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了。
“咳、咳……”
他低低地咳嗽了两声,努力发出声音:“阿……睿……”
“闭嘴!”
叶怀睿却直截了当地丢回给他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