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她早就上了这条船,已经下不来了。
郭络罗氏比谁都清楚,不管八阿哥如何,只要他不死,自己就必须要嫁。不论是皇上还是安郡王府都不会容许她反悔,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也不知想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响,听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八阿哥又转过来闭上眼睛。
八阿哥同样神色复杂,良久他开口:“天色不早了,安置吧。”
郭络罗氏并没有拒绝,只不过在侍女呈上来子孙饽饽的时候,她脸色终于变了。抬头看了那侍女一眼,用指甲拨弄着子孙饽饽,她勾起一抹冷笑:“谁让你送来的?安郡王福晋还是老福晋?”
不等那侍女回答,她冲着外面喊道:“庄嬷嬷,去把这东西还给她们。既然不知道是谁,那就一边送一半好了。”
庄嬷嬷是她外公留给她的,有品级的嬷嬷,对她忠心耿耿,她以前最烦被人说教懂事后就耍性子把人打发了,后来皇上让人教导她规矩,她这才想庄嬷嬷来。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庄嬷嬷会怨恨她,不会回来,哪知还不等她亲自去接,庄嬷嬷自己就收拾东西回来了。
这一呆就到了现在。
她必须承认,若不是庄嬷嬷,她这两年肯定不会如此轻松。而庄嬷嬷是唯一一个让老夫人忌惮的人。
看着眼前的子孙饽饽,庄嬷嬷是又气又心疼,她擦擦快要落下的泪水,恨声说道:“格格您就放心吧,包在老奴身上。”
“等等,”八阿哥喊住她,可惜庄嬷嬷只是顿了顿随后依旧忠实的执行郭络罗氏的命令。八阿哥气急,却又不得不压下怒气,放缓了声音,“阿媛,许是那个下人弄错了,今日大喜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郭络罗氏满脸不敢相信,她指着那些侍女说道,“整个安郡王府谁不知道我郭络罗氏不能生,如今我大婚,他们送个子孙饽饽过来是什么意思,讽刺我吗?如今你居然让我算了。”她看着八阿哥冷冷一笑,“差点忘了,如今的我可是八福晋,不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他们看不起我,你八阿哥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八阿哥脸色冷了下来,他何尝不知安郡王府的人看不起他,之前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他想过会有人把这块遮羞布扯下来,却没想到第一个这样做的居然是郭络罗氏,他的新婚妻子。
郭络罗氏却不惧,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就算得罪八阿哥又如何,她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对视良久,八阿哥最先败下阵来,他软了脾气,“好了,是我不对。”
安郡王府的人确实可恨,既然郭络罗氏做了这个恶人,他明日再去唱个白脸就好了。
八阿哥低头,郭络罗氏也没有死抓着不放,这件事就算是揭过了。
第二日一大早八阿哥夫妻穿戴整齐,今日两人要去宫里请安。
想起昨日的闹剧,胤禩有些忐忑。想必皇阿玛已经知道昨日的事情,也不知他作何感想,还有惠妃娘娘……
卫氏虽然被册封为一宫主位,但她只是个嫔,身为她的儿子,胤禩还是要从高份位的贵妃开始,等见过贵妃、四妃其他排在良嫔前面的妃嫔,这才有资格去永和宫。
想到永和宫,胤禩目光一沉。自打乌雅氏过世,永和宫就没了主位娘娘,如今皇阿玛特意把它留给额娘也不知是何用意。但愿……
胡思乱想中两人来到乾清宫,魏珠带着众人在门口迎接,“奴才魏珠见过八阿哥、八福晋。”他脸上带着笑,态度却并未十分恭敬。
伸手指着身后的太监,他继续说着:“皇上事务繁忙特命奴才等在此处,这些是皇上赏赐给八阿哥与八福晋的,皇上说‘让您二人好好过日子’。”说完这话他就挥手让那群人上前。
胤禩心往下沉,他抱着一丝希望开口:“皇阿玛是还未起来吗?那我们……”
魏珠依旧是一脸职业微笑,他打断八阿哥,“您误会了,皇上早就起来处理政事,正忙着呢。皇上说,时间有限,八阿哥之后还要去见良嫔娘娘,他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他话说的客气,话里的意思去往八阿哥后退连连。八阿哥不敢相信的看向紧闭的宫门,黄阿玛这是不准备见他了吗?
胤禩内心一片冰凉,前头哥哥们大婚皇阿玛每个人都见了,唯独不见他,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再看那些赏赐,不管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哥哥们差远了,大哥他们就不说,只七哥也比他这些厚了一倍不止。
魏珠只静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郭络罗氏低着头站在他身边,只是嘴角缓缓上翘讽刺一笑。
最终八阿哥还是没能见到康熙,他带着郭络罗氏在门口磕了几个头,给自己找补:“既然皇阿玛公务繁忙胤禩就不打扰了。”
后宫的态度都是依附于皇上的,康熙都不见八阿哥夫妇,后宫诸人也不会跟皇上唱反调。从皇太后到贵妃都是让人送了礼物就完事。等到惠妃,郭络罗氏是想要进去的,奈何八阿哥做事太绝,加上昨日玛尔珲那一番话,惠妃宫门都没让两人进。
“惠妃娘娘说,她福气薄承担不起,两位还是请回吧。”
八阿哥想说什么,奈何宫女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了宫门。他脸色终于变了,对着郭络罗氏怒道:“玛尔珲干的好事。”
郭络罗氏抬了抬眼皮,凉凉说道:“若不是您有‘话’在先,又怎会让玛尔珲抓住把柄?再者,话是玛尔珲说的,你不去找他,宠着我吼什么。”
她虽然嚣张,但对惠妃可是恭敬地,从未曾得罪过。若不是八阿哥他们惹恼了惠妃娘娘,以惠妃的人品断不会当众给他们没脸。她还没抱怨呢,八阿哥倒好,还指责起她来。
现在郭络罗氏连表面夫妻都不打算做,自然不会给八阿哥留面子。
胤禩也知道郭络罗氏的脾气,他只能自己调整心态,毕竟他亲娘还没见呢。
他想的很好,如今额娘也是嫔位了,再不是之前默默无名的卫氏,郭络罗氏再嚣张面对正经婆婆那也要行礼。
哪知郭络罗氏依旧看不上卫氏,她只在永和宫门口站着,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八阿哥手上青筋直冒,正在他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卫氏走了出来。看到八阿哥她是欣喜的,她心里也清楚郭络罗氏看不上自己,因此对她的态度也不在意。
“外头太阳热,快进来吧。”
她言语亲切可惜郭络罗氏并不买账,她对着八阿哥说道:“如今人也见到了,天色不早该出宫了。”说着也不管八阿哥,直接转身准备离去。
八阿哥想要发火却被良嫔劝住了,“她就这个脾气,额娘知道她本性不坏,你们才大婚,别为了些许小事闹脾气。你是男子汉,凡是多让着她点。”
良嫔不是第一天认识郭络罗氏,可今日见到她依旧如此,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她也知道儿子不容易,不愿意给儿子添麻烦。
她不这么说还好,这话反而让八阿哥更难过,挤出个难看的笑容,八阿哥说道:“额娘,都怪我,我昨日惹了她,她这是跟我闹脾气呢,没想到连累了额娘。”
宫里人踩低捧高,他可以想象今天的事儿传出去,额娘是个怎样的处境。想到这里,他快速说道:“额娘您先忙着,我去追她。”说着,有些狼狈的向远处跑去。
追上郭络罗氏,八阿哥说道:“阿媛,你今日有些过分了,再怎么说那也是我额娘。”
八阿哥以为郭络罗氏还是爱他的所以才会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哪知郭络罗氏只是凉凉的开口:“所以呢?”
她轻笑一声:“你也说了那是你额娘。”是啊,你的额娘,却不是我的。
不想再与她争辩,胤禩也知道自己争不过,他又道:“你这是去哪?舒舒觉罗氏她们还没见呢。”
用力掰开他抓住自己的手,郭络罗氏说道:“她们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是嫁给了胤禩没错,但从头到尾她从未曾承认过八阿哥的那些女人。既然不承认,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去喝她们的茶?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只留下八阿哥怔在原地。
直到此时,八阿哥才后知后觉,有什么东西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