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昭推辞几次,余水月都不松口,最后他半推半就的就在这小院里住了下来。等能下床走动之后,见缝插针的帮着做些活。
涂欢教的主要营生,场的营业时间,通常是晚上人最多,所以余水月大多数时间都是白日来小院,到了下午就不见人影。
白日里余水月拿着本子涂涂画画,有想不起来的字了,就去问一旁坐着看书的柳白昭。
与上辈子似曾相识的情景,两人就算无言的坐在屋子里,气氛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尴尬。
柳白昭坐椅子只占三分之二,腰背绝不沾椅背,与窝在椅子里,东倒西歪的余水月形成鲜明的对比。
“哎,那个字怎么写来着,就是凳子的凳。”余水月提笔忘字,墨水顺着毛笔尖下垂,眼瞅着就要滴在纸上。
柳白昭看书看到一半被打断,一点也不嫌她烦,将书本合上放到一边,拿过余水月手中的毛笔。
双手交接时,柳白昭冰凉的指尖在余水月的手中一点而过。
把毛笔上多余的墨汁沿着砚台边润掉,柳白昭手腕垂直于纸面,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凳”。
等他放下毛笔,余水月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起身走出屋子,不一会,从外面拿进来了一个小铜炉,粗略的用布包好,塞进了柳白昭的手中,然后想也没想,就用自己热乎乎的手掌包裹住了柳白昭冰凉的手背。
柳白昭的手比余水月要大,手指修长,手背白皙,隐约可见下面凸起的青筋。
“你捂一捂。”
粗鲁的在柳白昭的手背上搓了搓,余水月才收回手。
柳白昭除了一开始抖了一下手之外,就没有再动,紧紧的抓着手中的暖炉,仿佛他不死死的按着它,这个铜炉就会爆掉。
“等会布要是烫手了,你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换一块布。”
余水月真没什么其他的心思,毕竟眼前的这个柳白昭就是一个单薄的少年,想起上辈子的柳大人,余水月两相对比,心里就有点不得劲。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想象不到这个年纪的柳白昭会瘦成这么一副鬼样子。可能太瘦了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阴郁。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上辈子她遇到柳白昭时,柳白昭已经“报仇雪恨”,掀翻了压在他身上的那块巨石,破掉了多年来的执障。
所以看起来虽然有些冷,但是少了郁。
中午余水月和柳白昭一同吃饭,为了给柳白昭补肉,她让黄鹂今天烧鸡,明天卤肘子,顿顿得有肉。
可柳白昭就像个深渊,吃了多少肉,还是那么瘦。
余水月忍不住去掐了掐他胳膊上的皮:“你怎么干吃不长肉?”
柳白昭目光盯着余水月掐着他胳膊的手指半晌,垂下眼帘道:“让余姑娘破费了。”
余水月瞥了他一眼,少年郎单薄的坐在那儿,沉默的垂着眼睛,余水月心里又不得劲了。
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顶,柳白昭微微一缩,抬头望去,余水月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不瞒你说,我家大业大,真不差你这点肉,敞开肚皮吃。”
柳白昭与她对视半晌,移开视线道:“余姑娘……今年芳龄几何?”
余水月虽然心理年龄比柳白昭大,但实际情况是,她现在身体年龄跟柳白昭差不了多少。
“跟你差不多。”
柳白昭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言,闷头吃饭,一口一口,十分秀气。
余水月打量着她的恩公,不着痕迹的笑了笑。
柳白昭见余水月日日晚出早归,并且看起来不像是回家休息,而像是晚上出去搞营生。
有一日他终于按捺不住,在余水月做账的时候,看似无意的问道:“余姑娘家是做酒肆的?”
大晚上开工,只有那么几个工种,最正常的就是酒楼市肆了。
余水月摆手:“干不了那种正经生意,给人吃出毛病来怎么办。”
把人吃坏了肚子,是要惊动官府的。
柳白昭默默的盯着自己暖手的手炉,心里想,余姑娘家中到底是做什么的。
余水月做完了帐,把笔一落,伸了个懒腰,颈部前后左右转了一圈,骨骼发出“咔咔咔”的脆响。
见柳白昭出神的望着他的手指,余水月起身道:“外面裹的布烫手不?我给你换一条。”
余水月拿起他手中的铜炉,三下五除二的换好了新的布,又塞进了他的手里。
柳白昭忽然动了,用温热的手背贴了贴余水月的手背,道:“余姑娘的手,总是很热。”
余水月:“我从小习武,火气旺,你若是有兴趣,我以后教你练两招。”
主动去摸别人可以,余水月不习惯他人的亲近,差点将他的手给拍开。
柳白昭点点头,心想着余水月话中的“以后”。
又想到,余水月会武,西城这片别的不多,就会武的人多。
山上就有一个魔教,连绵的山脉,还孕育了几伙山贼。
但大晚上会出去搞营生的……莫非是打手?
窑子和场里都有打手,柳白昭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柳白昭:“余姑娘家中都习武?”
余水月扫了他一眼,笑着道:“对,我家是开镖局的。”
刚开没几天,还没走活儿。
许多镖局都是晚上结镖算账,这就能说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