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神情淡淡,“我可是明年就准备退休的老头子了。”
二叶亭鸣笑起来,又道:“那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他指了指桌上差点拍在自己脸上的《争鸣》,透出些孩子气的得意,“他们写得很好不是吗?”
夏目漱石没有说话,以锐利冰冷的眼神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的青年,像在观察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并非是像,二叶亭鸣从未掩饰过自己身上非人的部分,坦然大方地面对着他的视线,仿佛所有的伪装在他眼里都无所遁形。
“你明明就很喜欢。”二叶亭鸣评判道,戳破夏目漱石的伪装比戳破一张纸更轻松的样子,“不过不承认也没有关系,现在没有人愿意说自己喜欢。”
夏目漱石唇角慢慢扯起一个苦笑,取代了脸上愤怒而冰冷的神情,“谁说出来,谁就是共犯。”
不能说,不可说,想都不应该去想。
但是他们能闭上嘴,谁又能真的管住自己的心。
外面应景地下了几滴雨,阴沉沉的云里翻滚着雷声,夏目漱石端起了二叶亭鸣倒给他的那杯茶,突然道:“那边也要下雨了。”
就好像是阴云一路从日本延绵到neverland,一路都响着闷闷的雷声,雨滴要落不落。
糟透了的天气。
波德莱尔靠在窗边,湿漉漉的空气让他的心情又掉了一个档次。指挥官在上面指手画脚说得口沫横飞,他自顾自看着从下属手里收缴上来的《争鸣》,左耳进右耳出,俨然不把指挥官放在眼里的样子。
波德莱尔也无需把跳梁小丑放在眼里,论军衔他比指挥官搞好几级,论实力也就只有不远处沉默的雨果先生能压制他,至于为什么两个超越者压阵政府还多此一举派个指挥官来……
看看neverland上的凡尔纳和兰波,再看看欧洲上蹿下跳闹出一堆血案的魏尔伦,波德莱尔如果还在法国,就该在审讯室里接收老朋友们的严苛审查了。
就是他现在在这里,也是要被重点监察的可疑人员。
倒是对不起雨果先生,也要跟他一起成为重点监察对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超越者就会背叛,个个都是背叛者们的共犯似的。
指挥官显然受不了波德莱尔无视的态度,冲过来想夺下他手里的杂志——不得不说这个决定蠢爆了,波德莱尔松开手任由着对方抢走杂志,金瞳浅淡注视着那张涨红扭曲的脸。
他忍了这家伙几个月了?
轻蔑、咒骂、防备乃至于侮辱。
又可笑,又荒诞。
上帝啊,他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啊……
波德莱尔忍不住被自己蠢得笑出了声,指挥官却在一刹那如同见了鬼般目眦欲裂,挣扎着捂住自己的脖子,喘不上气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踉跄两步重重栽在了地上。
“我受够了。”波德莱尔说道,他环顾四周,看到惊惧警惕颤巍巍发抖的众人,唯独雨果先生定定地与他对视,彼此都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决意。
“我受够了。”波德莱尔重复道。
指挥官最后的呼吸声在雨果耳边消失了,他能想象到地上的一坨溃烂流脓的腐肉,却散发着奇异馥郁花一样的香味——曾经与波德莱尔一同出任务时他见过无数次的景象。
雨果沉默着闭上了眼睛,不去看波德莱尔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是错误的。
雨果想。
可是他竟也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