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吹过叮当作响的珠帘,也吹淡了屋内浓厚的药味。
“阿嚏——”
郑眉吸吸鼻子,将喝完的空碗放到一旁,又吃了几颗蜜枣。
甜味在舌尖滚过一道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蜜枣吐了出来,喉口处依然泛着药汁的苦味。
她暂时不能吞咽硬物,不能大声说话,这一切都要拜路之遥所赐。
“小姐,为何不把他送官?实在不行,咱们告诉老爷夫人也好啊。”
郑眉的丫鬟帮她上药,看着她脖颈处的紫色淤痕,实在是心有余悸。
昨日她收到消息去后门接郑眉,刚去就看到她浑身湿透,披着护卫的外衣,声音沙哑难听,活脱脱一副被迫害的模样。
“那是要我的脸丢尽不成?”郑眉压着嗓子,只能用气音说话
她昨日说要送官也只是吓唬路之遥,要是真把他送官了,那整个沧州的人不都知道她主动示好却被扔下水的事了吗?
而且对于路之遥,报官有什么厉害的,说不准连人都抓不住,还不如直切他的要害,让他就此后悔惹了她。
“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小丫鬟一边擦药一边回道。
“他来沧州后,要么是往咱们府上来找李弱水,要么就是去烟柳巷的茶馆听书,没做其他的了。”
“这般性子,若不是太危险,倒确实是合我胃口。”
郑眉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甩到脑后:“不过,他和李弱水的关系倒是不寻常。”
郑眉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才能报复回去,毕竟路之遥虽说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他的性情她已经领教过了,大概是油盐不进的。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出口,这不是太憋屈了吗?
“小姐,要不去外面透透气吧,大夫说您伤寒了,要多晒太阳。”
“也好。”
两人走到府内的花园中歇息,顺便晒晒日光,转眼就看到一抹鹅黄在假山那边晃来晃去,很是显眼。
郑眉仅仅看到裙角便知道这人是李弱水。
郑府的人多爱穿显得稳重的颜色,就算是她大多穿的也是釉蓝色,府里上下能穿这么显眼出挑颜色的也就她一个。
郑眉和小丫鬟对视一眼,轻轻移着位置,站到了假山的死角处往那里看去。
只见李弱水拿着一张信纸走来走去地看,神色认真,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在她附近,郑眉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路之遥。
他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抚弄着一长串的红花,似是也是在沉思。
一人雪衣,一人鹅黄,看起来像是雪山上染着一抹灿阳,登对极了。
两人虽然没有交流,但氛围和谐,郑眉站这么远观察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安宁。
路之遥举着手里的红花晃了晃,唇边泛起笑意,偏头向她们这边“看”来。
脖颈似乎又痛了起来,郑眉下意识一颤,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小姐?”小丫鬟扶着她,拍拍她的背:“他只是个瞎子,别怕。”
郑眉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她到底抵不过心里的好奇,再次试探性地往那处看去。
她想看看这二人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真有意思。”
李弱水看着手中的信纸,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四个字,只觉得头大。
因为昨日郑夫人那句“暂时不要孩子”着实把李弱水给雷到了,她打算先揪出府内给郑言清下的人,赶快和离。
下的事真相大白,郑府里调来保护郑言清的护卫会少很多,书信应该也很快能找到。
总而言之,她打算剧透了。
原著里那个下药的小厮就是在郑府待了很多年的人,她只需要将那个人揪出来就可以了。
方法非常简单,但有一个问题,她不记得那个小厮的名字了,只依稀记得他姓陈。
郑府有许多个小陈,从小养在郑家的总共有十一个,接触过药的有八个,是男性的有五个。
李弱水神情严肃地盯着纸上那五个名字,试图勾起一些相关回忆,但回忆没勾出来,反倒是勾出了一张清晰的表情包。
一张关于马冬梅的表情包。
……
真是该记得的没印象,不该记的随地就能想起来。
原著里陆飞月是恰好碰到小厮下,跟踪好几日取得证据后才揭发的。
可她不是陆飞月,根本碰不上这样的事。
李弱水索性把信纸扔在石桌上,准备放松一下换换思路。
她转头看着研究红花的路之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怎么样?想到怎么吃了吗?”
这一串红种在郑府的花园中,虽然是四月,但也有不少开了花,红艳艳地立在花盆里。
“吃这个有什么意思。”路之遥闭着双眸,笑着将花递给了她:“不是说走够一个时辰才能坐下么?”
就是不想走才来转移话题的!
李弱水俯身趴在桌上,骤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吓得假山后的郑眉二人不禁抖了一下。
她们探出头,往那边看去,只一眼两人便同时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
李弱水散开的衣袖下露出两个铁制铐子,泛着冷冷的铁黑色,严丝合缝地扣着她的手腕,一黑一白对比鲜明。
她被风吹起的裙角下也透出一些黑,亮起一些金属光泽。
郑眉捂住嘴,挡住即将出口的惊呼,她的心里不禁有些触动,原来李弱水平日里竟过得这么艰难么?
被人怜爱而不知的李弱水正想办法摆脱这两对铐子。
铁拷在石桌上划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她拖着手凑近他,假装没听到他刚才的问话。
“这个里面还有花蜜,很甜的,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