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外面的喘息声久久才停歇,而后又笑骂了几句,郑裕一行人才嬉笑着离开,宋璟站在杂物间里边,眼睛微眯,一张清俊的显得愈发苍白,杂物间狭窄又憋闷,里面没有窗户,待时间久了,觉得窒息,加上他意外知道徐善拿到一等真相的冲击,越发觉得头痛欲裂,带着股眩晕感。
郑裕一行人离开之后,宋璟并没有立刻从杂物间出去,他怕他们会中途返回,又站在杂物间里边等待了一会儿,狭窄杂物间里憋闷的空气反倒他的思绪更加清晰起来,他在想要怎么利用这份录音。
他得做两手准备,一是举报徐善,二是拿这个录音去威胁她和他做交易,他最希望的还是能够成功举报徐善,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夺回德亚高一等的位置,用这份录音威胁徐善和他做交易,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做法,即使和徐善成功交易,他一等的位置也回不去了,顶多换来些钱财。
徐善是一定要举报的,但绝不能由他来做,而是要借别人的手,否则一旦举报不成功,举报的人极有可能被暴露出来,到时他的处境会更艰难,有可能会遭到徐善和郑裕的报复。
到那时,先举报再谈判的行为也显得不够有诚意。
只是该借谁的手,首当其冲肯定是姜承,姜承拼了命地想要把徐善踩在脚下,如果自己将这份证据提供给姜承,那他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冲动之下说不定会去举报徐善。
姜承这段时间闷着头拼命学习,想来是丝毫不知情的,还妄想着要赢过徐善。
看样子,郑裕因为对徐善的私心所以连他这个亲近的朋友也瞒着,根本没告诉姜承徐善提前拿到了水平测试的题目,是通过不光彩的手段拿到一等的事实。
他告诉姜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极有可能一举两得,一是也许姜承会直接去举报徐善,借刀杀人,二则是说不定可以借此挑拨姜承和郑裕的关系,毕竟郑裕因为对徐善的私心而隐瞒了姜承这么重要的事情,姜承一定会觉得被背叛了,再坚固的友谊一旦有了裂缝想修复也艰难,心里永远都像埋了一根刺一样,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觉得不舒服。
不过宋璟最恼恨唾弃的还是徐善,她竟然为了拿到一等的位置用这么不光彩的手段,明明就提前拿到了水平测试的题目,还装作是一副自己努力才得来好成绩的模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众人的恭维和崇拜,她真的不会觉得心虚吗?
明明长着那么一张清纯善良的脸,却又有着最恶,不择手段,冷漠的心肠。
如果她真的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拿到了一等的位置,宋璟虽然觉得不甘心不服输,但他也认,无可奈何,可偏偏她是通过这种卑劣的手段才拿到一等位置的,明明她身为财阀之女,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同他来抢。
他在德亚高生存的处境本就艰难,一等的位置是他能够维持尊严和体面的唯一保障,为什么连这个也要夺走!
他从来就没有看错过徐善,她一直都是用温和,楚楚可怜的外表掩盖住她骨子里那些恶心的品质,她就是个纯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宋璟更恨自己,明明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她本质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还是不自觉的被她吸引着,甚至克制不住的,急切又小心翼翼的心动。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
宋璟在杂物间里面待了很久,确定郑裕他们不会再返回来了之后才走出了医务室,他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姜承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先回了教室,站在门口往教室里面扫视了一圈,姜承没在座位上,不见人影。
他额头上的伤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在医务室的时候本想弄来着,但郑裕一行人突然进来,突然出现价值,又意外得知了徐善拿到一等的真相,彻底让他忽略了额头上的伤口,像是感觉不到似的。
教室里其他人看见宋璟狼狈的模样,不禁露出讥讽笑意,鄙夷轻慢地看着他。
宋璟故作不见,转身出了教室去别的地方找姜承,他去了洗手间,偏厅的储物柜,更衣室都去了,但都没发现姜承的身影。
距离午休时间结束没剩多长时间了,这种事情在班级里边不方便说,他要在午休之前和姜承说明白,人的情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散,他要在姜承最愤怒最焦虑最不安的时候,将他怨恨徐善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把他心里几欲喷薄的恨意勾起来。
虽然姜承和徐善不和,但两人父亲都就职于sk财团,他怕过了最愤怒的那个情绪点,姜承会有所顾虑,瞻前顾后。
宋璟跑了很多地方,后来已经开始低喘起来,额头上附了一层薄汗,最后他是在连接教学楼和行政楼之间的空中走廊找到了姜承,他正站在玻璃栏杆前,视线投向远处,沉默无言,像是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周身弥漫着阴郁压抑的氛围。
宋璟在距离姜承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喊了一声姜承。
听到有人喊他,姜承转过头来,发现是宋璟,本就皱着的眉头锁得更紧,一脸的不耐和厌烦,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宋璟,一想到回家要面对父亲的斥责和虐打,他就觉得不安恐惧,姜父曾经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伤痕似乎都从骨子里往外隐隐作痛。
他又一次输给徐善了,要知道周末时父亲询问他这次是否能够赢过徐善,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可以赢过她,把她踩在脚下。
可他又输了,父亲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姜承几乎已经可以预料到回家之后要面对的狂风骤雨,这次父亲一定会比往常都要恼怒狂躁,因为他被徐善踩在脚底下太久了,让父亲丢尽颜面,父亲一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东西,是个废物,母亲也不会站出来保护他,她只会躲在父亲身后捂着嘴默默哭泣。
宋璟想知道姜承因为输给了徐善,情绪不好,而迁怒他,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他,更别提和他交谈了,索性他也没铺垫,疾步走到姜承旁边,直截了当地开口:“徐善是作弊拿到的一等,她提前拿到了水平测试的题目。”
闻言,姜承倏地转过头,看向宋璟,死死的盯着他,眉头紧紧拧着,像是不敢相信,声音冷沉地质问:“你有什么证据?”
宋璟直接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给他听。
“说你蠢还真是不聪明,徐善要是有那个本事她还至于一直被宋璟踩在脚下吗,要是能考一等的话早都考了,谁愿意做个万年二等,还至于等到现在。”
“可她这次不是考了一等吗?难不成里面有什么猫腻?”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我换了补课院?”
“知道啊,你之前提过一嘴,不过我也没放心上,怎么了?你的补课院和徐善考一等有什么关系?”
“这个补课院能提前拿到水平测试的题目,徐善后来也来了这个补课院,要不然她一个万年二等怎么可?能爬的到一等,你以为赢过宋璟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徐善还真是不择手段啊!”
这些声线太过熟悉,是郑裕和他的同伴们,姜承同他们关系亲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听完录音,他浑身的血液像是凝住了一样,滞缓地流动着,如置冰窖,大脑有几秒甚至是空白的,而后胸腔里有一团怒火腾然而起,巨大的背叛感袭来,他阴郁的眼底簇簇燃烧起恨意火苗。
比起徐善通过不光彩的手段作弊拿到了一等这件事情,郑裕的背叛让他更为愤怒,姜承放在玻璃栏杆上的手紧攥成拳,白皙手背上迸出可怖青筋。
郑裕明知徐善去了接受透题辅导的补课院,能提前拿到水平测试的题目,但却选择了隐瞒他,没有告诉他,连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皆因他对徐善那点私心!
姜承早就发现了郑裕的反常,总是轻易就被徐善勾动情绪,放在徐善身上的视线也变多了,只是郑裕不愿意承认,他自然也没有理由挑破,他虽然和徐善是敌对关系,你死我活,但单论郑裕对徐善有好感这件事情,他站在朋友的角度从来都没有想要干涉过,可郑裕现在却因为对徐善的那点私心背叛了他。
明明他和他是亲近的朋友啊,为什么选择了帮徐善,瞒着他!
徐善这个贱人更恶心,竟然选择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拿到一等,竟还能心安理得,面不改色地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和祝贺,她怎么能这么不堪!
所有情绪积压着在姜承太阳穴处疯狂地悸动着,快要把他逼疯,他笑自己愚蠢,怪不得那天在老宅的时候,徐善笃定地说他赢不了她,原来她早都已经想好了这么卑劣的手段,他这段时间辛辛苦苦付出的血汗又算什么!
极致的怒火之下,姜承反倒冷静下来,眉眼阴沉,透着冷凝,询问宋璟:“录音是哪儿来的?”
宋璟声音有些喑哑:“我去医务室处理伤口的时候,在杂物间拿碘伏,郑裕他们进来了没发现我在。”
姜承拧眉看着他,像是试探:“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做?”
宋璟侧头同他对视,闷热的风拂过让他心情更加烦闷压抑:“举报徐善吧,举报到校内惩戒委员会,她的成绩会被作废,你就能顺理成章地赢了她。”
“你不是一直想赢她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通过这么不光彩的手段拿到一等,犯了这么大的错,一旦被曝光的话,跌落神坛,所有人都会鄙夷她,你也能狠狠把她踩在脚下,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嘛。”
闻言,姜承深深地看了宋璟一眼,而后侧过头,视线投向远处,冷淡地嗤笑一声,声音里面满含嘲讽意味:“宋璟,你确实很聪明。”
“怎么?想让我举报徐善,她的成绩作废,你又可以坐回一等的位置,想坐收渔翁之利?”
姜承侧脸紧绷,清爽好看的眉眼间拢着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声音淡淡地:“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好处都被你一个人占了,无论举报成功与否你都很安全。”
刚听到录音的那一刻,他满腔的怒火无处释放,压抑着发酵,郑裕的隐瞒背叛,徐善的卑劣,所有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他确实是想要举报徐善的,他想让所有人都看清她的真面目,把她从神坛上拉下来,低贱到爱尘埃里,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可极致的怒火之下,他反倒渐渐冷静下来,再一细想举报徐善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成绩发表已经结束,徐善是一等,他是三等,这是既定的事实。
徐善提前拿到水平测试的题目,通过这种不光彩手段才考到一等确实卑劣,让人恶心鄙夷,可他太了解父亲了,父亲是一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人,他只会认为他没能耐,是个废物,甚至还会欣赏徐善这种不择手段的行为,因为父亲本质上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成功上位,维持住阶层不择手段,而且整个德亚高都是由sk财团扶持的,校内惩戒委员会永远都是站在有权有势的人这一面的。
宋璟还是太天真,想的太过简单,父亲和徐父私底下再怎么斗,在外也一定是统一维护sk财团的面子,如果代表sk财团脸面的秘书室室长的女儿被曝出来作弊,那么丢脸的一定是sk财团这一整个标签。
他贸贸然去举报徐善的话,说不定会遭到父亲更加暴戾的打,这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宋璟想借刀杀人,可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上赶着去做他手里的那把刀,最后好处全都被他一个人占了。
姜承的话音落下,宋璟脸色越发苍白,神情间难掩被人戳破心思的羞恼和被羞辱的难堪,再次咄咄逼人,想激怒姜承:“那难道就这样算了?你甘心认输,甘心被徐善踩在脚下?”
空气中沉寂了几秒,微风黏腻闷热。
姜承将放在玻璃栏杆上的手拿下来,站直了身子,拍了拍宋璟的肩膀,微微眯了眯眼睛,带着压迫感和危险,声音淡淡的:“当然要举报,只不过要由你来做。”
“你来做我的刀。”
“用心做,只有把徐善拉下来,你才能回到一等的位置,不是吗?”
宋璟其实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但听姜承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觉得烦闷不堪,愈发恼恨徐善,要不是她通过卑鄙的手段夺走了他一等的位置,他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处处受限的境地,他皱眉缓缓开口问:“那我们之前的交易还作数吗?”
姜承看着宋璟轻嗤一声,笑了笑:“当然作数,月底秘密朋友的考核评价不是还没有进行吗?”
其实他根本不觉得宋璟能成功举报徐善,他现在已经输了,甚至有些消沉,隐隐失去了斗志。
父亲只看结果,眼下的结果就是他输了,今天回家一顿打是逃不过了,他只是迁怒宋璟,谁让他竟敢算计到了他身上,想看他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如果宋璟真的能够成功举报徐善,把她拉下神坛,他乐见其成,如果举报失败了,被徐善和郑裕一行人发现的话,他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他只需要在暗处看戏就好了。
说着,姜承语气一顿,又缓缓开口:“虽然你的笔记没能帮我赢过徐善,但毕竟这次她是通过作弊才拿的一等,你也是受害者,挺可怜的,我不该迁怒你,只要月底秘密朋友的考核评价你给她打最低分,我也会按照我的承诺给你打a”
“我们班长应该能做到吧?”
宋璟抬眼和姜承对视,点点头,声音喑哑:“当然。”
姜承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宋璟的肩膀,而后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抬步离开空中走廊,进了教学楼。
宋璟站在宽阔的空中走廊上,往前站了几步,手搭在玻璃的栏杆上,目光投向远处,刚好瞥见徐善窈窕的身影,应当是刚吃完饭从食堂回来,手里还握着一瓶果汁,仿佛若有所感,她抬眼朝他这边看过来,即使隔得远,遥遥对望,看着不清晰,宋璟也知道徐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嘲讽和挑衅。
好似笃定他奈何不了她。
宋璟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移开视线,移开放在玻璃栏杆上的手,转过身抬步离开,一张清冷倨傲的脸冷漠的骇人。
他偏偏不信,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没有公道了!
靠作弊拿到一等的人凭什么瞧不起他,他也要让徐善尝尝跌落神坛,被众人鄙夷的滋味。
放学后
郑裕曾经的跑腿坐在座位上垂头收拾书包,他这次水平测试的成绩比以往进步了许多,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活在被郑裕和他同伴们霸凌的阴影之下,每天身上都遍体鳞伤的,根本没有办法把心思全都放在学习上,每日都生活在恐惧和不安当中,而现在他们盯上了新的目标,宋璟。
他代替他承受了这些折磨,他的生活恢复了平静,考试周这一周他都在努力的复习,憋着一股劲把之前落下的知识点全都补了上来,他是以社会关怀对象进入德亚高就读的,入学时成绩优异,之前的底子还在,全神贯注地用心学了一段时间,这次水平测试成绩就上升了很多。
他正垂头收拾着书包,眼前却突然覆盖过来一道阴影,他抬头看过去是宋璟,苍白清俊的眉眼间拢着一股阴郁,不如平时那般淡漠,白皙额角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干涸血迹隐在细碎的黑发之间,整个人阴沉骇人。
男生手中动作顿住,温声开口询问:“宋璟,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