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轻吻了一下徐善水润饱满的唇瓣,微凉柔软,贴了一下就分开,缓缓退开身子,半蹲在徐善身边,下意识抬手抚上自己的唇瓣,夜幕深沉,帐篷里本就寂静,他此刻甚至能听到他心跳如鼓的悸动声,故作镇静的,轻手轻脚拿着驱蚊棒,出了帐篷,将帐篷的拉链拉紧,就坐在徐善的帐篷口,默默出神,心脏跳的越快,眉头就拧得越紧。
良久,李元拿出手机打开is,浏览徐善的账号,一个小时之前她刚发布了一条新的动态,是一张漂亮的星空照。
李元握着手机,抬眼看向夜空,像深蓝色的幕布一样徐徐展开,上面挂着璀璨繁星,浪漫又漂亮,他退出is界面,打开相机,对准夜空拍了一张照片,上传到is上,什么文字都没配,只单单传了一张照片上去。
第二天徐善是被李元喊醒的,站在她帐篷外,拧着眉,一连喊了好几声:“徐善,起床。”
帐篷里,徐善良久才清醒,摘下眼罩,光线透亮,帐篷布遮光性能不太好,早晨的阳光亮,她又戴了一晚上眼罩,觉得有些刺眼不适应,微微闭了闭眼睛才睁开,声音淡淡地回应了李元一声:“醒了。”
掀开被子时,徐善看见自己手腕内侧上粘着的驱蚊贴,动作一顿,反应过来之后,眼里闪过厌恶。
除了李元不会是别人,昨晚他进她的帐篷里了。
徐善拉开帐篷拉链出去,就见李元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背对着她站着,听到响动这才转头朝她看过来,大早上的,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一副墨镜戴上了,衣服还是昨天那身衣服,只不过多了一副墨镜。
徐善见他右脸还有脖子上多了几处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红肿,猜测他多半是眼睛也是被蚊子叮了,要不然不会大早上的弄一副墨镜戴上。
李元和她对上视线,漫不经心地开口:“早啊,徐善。”
徐善表情平静:“早。”
李元冲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掌宽大有力,骨节匀称:“走吧,一起回庄园,你起的已经迟了,抓紧回去洗漱换衣服,待会不是还要和其他人一起出海吗。”
徐善看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直接忽视,踩着柔软细沙朝庄园的方向走去。
李元被她无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缓缓收紧手掌,垂在身侧,抬步追上徐善和她并肩而行,两人一路沉默无言,回去路上遇见德亚高学生都笑着看他们俩,窃窃私语,小声议论。
随行老师安排的项目是九点坐游艇出海,徐善回到卧室之后定了个闹钟,又睡了一会,闹钟响了才起床冲了个澡,换了一套雾紫色的薄纱裙,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上都细细地涂了防晒霜。
集合的时候,李元和郑裕都没来,李元眼睛又被蚊子叮了,眼角不舒服,所以没去,郑裕则是因为昨天晚上在帐篷里睡的一点都不舒服,海风又冷,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心情出海,就窝在房间里休息,为了应付随行老师,借口说身体不舒服。
徐善惊讶的不是李元和郑裕没来,而是姜承这个害怕水的人竟然来了,他站在队伍里遥遥和徐善对上视线。
上游艇的时候,姜承不着痕迹走到了徐善身侧,徐善瞥了他一眼,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害怕水吗?”
姜承这段时间过得并没有因为徐善对他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样恶劣,而是伪装成一副平和样子就有所好转。
姜父依然是那个暴力强势的姜父,而姜母依然是那朵菟丝花,柔弱不敢反抗,需要人保护的姜母。
自从徐善和李元即将要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姜父对待徐善的态度就改变了,采取怀柔方法,处处讨好她,也吩咐姜承不用再把她当作竞争对手,不用再整日里想着怎么赢过她,狠狠把她踩在脚底下了,只需要同她交好,缓和两人关系,变得亲近起来就好。
上了高三之后,姜承就再未赢过徐善,姜父认为让姜承讨好徐善,肯定比让姜承赢过徐善要来得简单得多,就算他这个废物儿子没有天赋赢过徐善,可再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讨好人总会吧。
可姜父不知道,对于姜承来说无论是把徐善当作竞争对手看,费尽心机地把她踩在脚下,还是讨好她,和她变得亲近起来都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这都不是他想要的,都是姜父强加在他身上的想法,用暴力用威胁强迫他做这些事情,执行他的命令,不容反抗,曾经只有姜承一个人受苦受难,可是自从那次姜母为了保护他,被姜父打了之后就也同他一样陷入了地狱,每当他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姜父不顺心就会挨打强迫他打起精神来,姜父也会通过虐打姜母的做法来逼迫他。
曾经姜承还能把他受过的这些苦受过的这些罪推诿到懦弱的母亲身上,总是赢过他,步步紧逼的徐善身上,可现在姜母为了保护他,第一次被姜父虐打之后就陷入了地狱一样的生活,而他又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把徐善推入了泳池的深水区,差一点就杀了她,再加上徐善现在即将要和李元订婚了,姜父也转变了策略,不再逼着他赢过她,他就更没有理由怨恨徐善了。
正是因为他曾经能够推诿责任,盲目怨恨的人现在他都已经没有理由去指责她们了,所以他才终于开始正视他自己的懦弱,揭开已经结痂伤口开始正视那个在他心里一直强势不容反抗的,神一般权威存在的人,姜父。
其实姜承心里一直都知道,他所有的痛苦都源于他的父亲,可从小在严厉暴力的教养下刻在骨子里的懦弱恐惧驯服,让姜承不敢生出反抗意识,认为姜父是绝对权威的存在,即使姜父打他,他也不敢恨姜父,而是责怪不保护他的姜母,又或者怨恨总是赢过他,给他带来痛苦的徐善,甚至是无能的他自己,认为只要他用心做赢过徐善就好了,他就不用再挨打了,父亲也会认可他表扬他,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现在当姜承慢慢开始意识到了这一切之后变得更沉默,更阴郁了,姜父给他带来的痛苦也一层一层被拨开,曾经的姜承身边最起码还有一两个亲近的朋友,比如郑裕又或者是其他人,可现在他在德亚高基本上就是独来独往,冷漠阴郁,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旁人看见姜承和徐善并肩走在一起,低声在交谈的模样都觉得新奇,时不时往这边投来几道视线。
徐善刚才问他不是怕水吗,为什么来,姜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喑哑:“有话想和你说,所以才来的。”
闻言,徐善顿住脚步,侧头看向他:“什么话?”
姜承好看的眉眼间拢着一股阴郁,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上了船再说吧,小心脚下台阶。”
徐善也并不心急,轻嗯了一声,拖着裙摆上了游艇,两人没有进船舱而是去了甲板上,海风湿润清新,似乎能把人胸腔里的闷窒一扫而空。
游艇缓缓启动,姜承看着浮起白色浪花的大海,身体僵硬,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手攥紧了护栏,不再看海面,而是和徐善对视,徐善身子侧着站着,手臂搭在护栏上,穿着雾紫色薄纱裙,海风微微吹拂起雪白脸颊旁的黑发,像盛放的紫楹花,平静又温和,看不出一点恶的模样,她总是伪装得这样好。
姜承怔怔看着徐善,眉头微微皱紧,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凛冽:“徐善你知道吗,你笑着的模样很讨厌。”
闻言,徐善平静地和他对视,唇瓣轻启:“是吗?”
姜承盯着她:“嗯,讨厌,但现在我不恨你了。”
“你知道吗?从前父亲让我把你当作竞争对手,总是拿你来和我比较,非要让我赢过你,把你踩在脚下的时候,我怨恨你,觉得你咄咄逼人,明明赢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就不能输给我一次,害得我总是被父亲虐打,甚至还总是在我面前炫耀挑衅,每每那个时候我都恨不得杀了你。”
“徐善,我做梦都想要赢过你,让你输给我一次,让你也尝尝我这种每天生活在地狱里痛不欲生的滋味,我一直觉得只要我赢了你就好了,就不用再被父亲打了,赢了你父亲会我为骄傲,我也不用每天在家再过这种胆战心惊,随时会被父亲拳打脚踢的日子,所以我恨你,厌恶你!”
“可是自从你和李元快要订婚的消息传出来之后,父亲就不再要求我赢过你了,而是让我同你交好,打好关系,因为你会是未来sk财团理事长的儿媳,你和我不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就算日后我们同时进入sk,也不再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了,你会是我的雇佣主,父亲说我没资格再当你的竞争对手了,只需要讨好你够了。”
“明明不用再把你当做竞争对手,也不用再时时刻刻焦虑,害怕下一次水平测试你又赢过我,我又会被父亲虐打,也不用再绞尽脑汁到处寻找优秀的高考协调员,争分夺秒的学习就为了赢过你,我应该开心才对的。”
“可我还是恨你,厌恶你!”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徐善?”
徐善同姜承对视,清凌凌的眼底平静无波像清透的海水一样,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作声,海风微微拂起紫色薄纱裙摆,像蹁跹的蝴蝶。
良久,姜承自嘲自讽地嗤笑了一声:“因为我恨的根本就不是你……”
说着,他眼底燃起簇簇恨意的火苗:“我恨的是父亲不顾我意愿,总是逼迫我的行为,恨的是只要我有一点不合他心意,他就会使用暴力虐打我,恨的是他不光打我,甚至连对柔弱的母亲都能下得去手!恨他总是拿你来同我比较,把我贬低的一无是处,骂我是废物,说我不配做他的儿子,斥责我烂泥扶不上墙,可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现在他又逼迫我来讨好你,我仅剩无多的自尊此刻都放在了你脚下,你只要轻轻那么一抬脚就可以把它碾碎。”
越说,姜承眼底的恨意便越癫狂,像是隐忍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喷薄而出。
徐善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像是要勾出他心底那呼之欲出的答案:“那你想怎么做?”
姜承看着徐善,他从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清醒:“我要反抗,我不要继续生活在地狱里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没关系,可母亲不行!”
“曾经我一直觉得母亲懦弱,在我被父亲虐打的时候,她只会捂着嘴哭,从来没有一次站在我面前保护过我,为我遮风挡雨,可唯一一次她跪在父亲面前,护住我,哭着哀求父亲不要再打我了,可我却懦弱的逃跑了,就是这一次,我亲手把母亲推入了地狱,在此之前,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母亲。”
“徐善,你知道吗?父亲每打母亲一次,我晚上都会梦到那个场景,梦见我在母亲挨打的时候慌不择路地跑出别墅,那副懦弱又胆怯的模样,连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可笑。”
“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呢?”
徐善微微侧头,视线放远投向蔚蓝色的海面,起伏着波浪,卷挟着湿润清新的海风,她缓缓开口,声线温和,像是能抚平人所有的伤痛:“只要迈出那一步,反抗并不难,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闻言,姜承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丝绒盒,他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海蓝色的宝石项链,外面一圈镶嵌着花卉枝叶形状的钻石,在透亮的阳光下折射出闪耀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