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岱其实挺好相处,只是他的好相处要看情况,心情好的话怎么样都没事,暴脾气上来就不行了,在皇帝面前和亲爹干仗的,本朝开国以来只他一人。
胤祈看到许久未见的舅舅非常开心,忘了自己处在半残状态,下意识想出去迎接,等腿上的疼痛传来,才不得不打消亲自出门的念头。
刚伤着的那天不怎么疼,他也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给他上药包扎的僧人误诊了,他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不可能伤到里面的筋脉。
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都是忽悠他玩儿的。
然而当时不怎么疼,睡一觉醒来人就懵了,他不该质疑大夫的诊断,真的好疼呜呜呜。
鄂伦岱规规矩矩的给太子爷行礼,简单说了下京城的情况以及他为什么来五台山,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殿下,奴才能去看九阿哥了吗?”
太子爷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让何玉柱送茶水进屋,然后忧郁的四十五度望天。
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就是派隆科多过来也比鄂伦岱好,隆科多年轻,办事儿知道分寸,鄂伦岱这家伙知道分寸两个字怎么写吗?
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暖融融的房间里,鄂伦岱看到凄凄惨惨的小外甥,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他说什么来着,寻常百姓家里兄弟争家产都能争的头破血流,天家不可能兄友弟恭。
九阿哥自小体弱,也没受过委屈,跟太子出门一趟就遭那么大罪,要不是他及时请命过来,等到明年春天,回到京城的会不会只剩下太子一个?
鄂伦岱脑子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什么九阿哥伤重不治身亡,什么九阿哥沉迷佛法出家为僧,什么九阿哥在五台山遇到心仪的女子、要和人家只羡鸳鸯不羡仙、自此隐居在五台山……
他可怜的小外甥,怎么就摊上那么个虚伪的兄长?
胤祈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品种的小可怜,看到鄂伦岱进屋眼睛一亮,“舅舅!”
少年人的声音中满是期待,但是在满脑子小剧场的暴躁老舅耳中,就是可怜巴巴的求救,他可怜的小外甥身受重伤被困在房间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终于看到能救他出苦海的亲人,心里再激动都使得。
“九阿哥不怕,舅舅从今儿起陪你住在五台山,有舅舅在,谁都没法再欺负你。”鄂伦岱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下来,但是说出口的话还是像带着杀气,仿佛只要有人这时候挑出来,他就直接拿刀砍了那人的脑袋。
胤祈茫然的歪了歪脑袋,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舅舅,有二哥在没人欺负我,你不是去北海了吗,怎么来五台山了?”
鄂伦岱心道正是因为有太子在所以他才不放心,但是心里想的事情不能说出来,外甥现在依旧觉得太子是个好哥哥,陡然告诉他真相怕是会吓着,“舅舅回京述职,听到你在五台山受伤没法回京,便请命来山西当几个月的巡抚,等你伤好了一起回京。”
“我怎么记得汗阿玛之前说过,等舅舅回来就让舅舅当领侍卫内大臣?”胤祈眨眨眼,他的记忆力很好,听过的之情不会出错,领侍卫内大臣和山西巡抚差那么多,耳背也不能把这两个职位听错。
鄂伦岱浑然不在乎的摆摆手,“没事,等你伤好了就把职位换回来,九阿哥受伤,我这个当舅舅的心急如焚,皇上会理解的。”
胤祈顿了一下,识相的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领侍卫内大臣统领侍卫处的侍卫,要做的事情是带领侍卫保卫禁中,可以说是皇帝侍从中的地位最高的武官,御前侍卫的地位高吧,领侍卫内大臣管的就是那些天之骄子。
巡抚是帝王的亲信,领侍卫内大臣更是亲信中的亲信,更何况,巡抚是从二品,领侍卫内大臣是正儿八经的正一品,你说你放着正一品的官儿不要却巴巴的跑到山西当从二品,你图什么啊?
小祖宗纠结的不行,他受伤自己受罪没什么,因为自己害舅舅误了前程可是大事,万一汗阿玛生气舅舅不给他面子,回去后把本来给他准备的官撸了怎么办?
鄂伦岱看出他的纠结,大马金刀坐在旁边,粗声粗气的说道,“舅舅这儿不用担心,没啥大事儿。”
不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吗,他什么时候给过皇上面子?
太子殿下在外面吹够了冷风,慢吞吞踱着步子进屋,看他们家小祖宗和鄂伦岱说的正高兴,叹了口气停下脚步,留在外面不去碍眼。
他知道他们家汗阿玛靠不住,却没想到汗阿玛竟然如此靠不住,鄂伦岱那么大的人才,派出来当巡抚多屈才,必须想办法将人留在京城啊。
老四接了审讯噶尔图和张凤阳的差事,年前估计没时间来五台山,有鄂伦岱在,那小子估计也不急着过来,汗阿玛啊汗阿玛,您老怎么年纪越大越靠不住,您对得起儿子信上写的那么多字吗?
太子爷再次叹气,托着脸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心情和天气一样没有一丝阳光。
他太难了。
屋外的倒霉蛋哥哥在抑郁,屋里的小可怜的弟弟在震惊,胤祈以为噶尔图是因为太子党的事情才被抓起来押到京城,没想到其中还有他的存在,更没想到外面传的事情会如此曲折。
他难道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吗?是他记错了?
没吧,被人踹下去和自己摔下去的感觉肯定不一样,噶尔图就算觉得他对二哥有威胁,也不至于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动手,他又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