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有理!”阮太傅瞪着她,“合着好言好语说话就是憋屈自己,那天下知书达理的女子岂不全憋死了。”
“世上憋屈的女子还少吗?不过是她们不敢说而已。”她自己搬来一个凳子,随意地坐在阮太傅的对面。
阮太傅瞪了她好几眼,她假装没看到。
“义父,我此番进宫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我出丑。我知道她们是怎么想我的,无非是觉得我不通教化粗鲁无礼。既然如此我何需同她们客气,你说是不是?”
“那是皇宫,不是市井!”
“什么皇宫市井的,我瞧着那里面比市井还不堪。市井中人尚且还知道友睦邻里,她们怕是一个个恨不得别人去死。”
阮太傅的火气又开始冒头,他就知道这臭丫头大道理最多。
姜麓也不是光讲道理,她也有服软的时候。她知道这老头是真心关心自己,也知道对方是真的担心自己。
“义父,我今日之举也不算是一时之激,我确过有深思熟虑。我要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知道,我可不是好欺负的。那些人也别打量着想算计我,更不可能取代我。”
她一说软话,阮太傅自然绷不住。
“行了,行了。你去把王爷给我请来。”
姜麓暗道这关看来是过了,反正她预防针打过了,再有不长眼的想招惹她,大不了她把外面所有的传言都坐实。
“义父,你趁热吃。”
她有眼色地把饺子往阮太傅面前一推,尔后十分有规矩地告退。阮太傅心下叹气,这丫头明明什么都懂,就是太过随性。
这样的性子有利也有弊,端看她的个人造化。
姜麓回到正厅,让秦彦去见阮太傅。
阮夫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慈爱,真心夸奖她做的水饺。“你以前送的那些菜谱,我也曾让厨房的人做过,你义父却说不是那个味。今日吃了你做的饺子,才知你义父说的不假。”
阮氏兄弟也跟着夸赞,阮家的妯娌俩自然夫唱妇随。就连阮家那个七岁的小侄子,也一脸老成地附和。
姜麓此次上门,受到阮家上下一致的认可。等到秦彦和阮太傅谈完时,已是近宵禁时分。夫妇二人赶紧告辞,马不停蹄地回到四方会馆。
四方会馆一直以来接待的都是拖家带口的官员,自是一应需求都能满足。不拘是洗衣还是做饭都能找到人代劳,还算比较方便。
先前阮夫人提议他们上家里住,被姜麓婉言拒绝。到底有许多的顾忌,阮夫人也没有再三。对方还让她在京中多住一段时日多见一见人,姜麓觉得也无不可,她确实有意在京中多停留几日。
三人三间房,一人占一间。
使了银子命人送来热水,姜麓美美地洗了一个澡,一天的劳累因为热水而渐渐得到舒缓。她散着湿发坐在灯下晾干时,秦彦在外面敲门。
他应该也刚洗浴过,束起的发间还带着一丝水气。一袭月白色的直裰,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修长。
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分外美好。他端坐在她的对面,灯火映得玉色朦胧,凭添几分温暖的润泽。
今日事多,从宫中出来后他一直没有机会问起宋皇后。眼下夜色宁静,正是询问亲人是否安好之时。
姜麓从自己进邀月宫说起,从宋皇后的打扮说到神态,循着记忆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告之。她知道秦彦最想知道的是宋皇后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依她看来,应该没有敢欺负宋皇后。不说是宋皇后余威还在,就冲着镇国大将军的名号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这个时代娘家就是出嫁女的底气,镇国大将军虽远在边关鞭长莫及,但谁也不敢冒着得罪宋家的危险为难他的女儿。
连皇帝老儿都不敢。
秦彦静静地听着,同自己母亲的反应一致。
姜麓笑道:“你同母亲长得极像,若我不知你们的关系,还当你们是一对姐弟。”
“又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我最是羡慕别人母子似姐弟母女似姐妹,走出去被人认错的事。最怕以后出去被人当成孩子的祖母,哈哈…”
烛火不停跳跃着,她的眉眼是无比的鲜活艳丽。像迎着朝阳初升绽开的花,又似在月色下独自起舞的夜蝶。
不知不觉,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当姜麓感知到不对时,她的手已被秦彦紧紧握住。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灼烈,如那正在燃烧的火焰。
她险些这被这火焰融化,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
“你看这蜡烛,像不像我?”
少年哪有心思管什么蜡烛,他觉得自己正在燃烧。“麓麓…”
“我知道,我知道。”姜麓面庞发烫,“我就和这蜡烛一样,走到哪里都能发光发热。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热,要不要打开窗户吹一吹?”
很热,那热像是有火在心间烧。
少年喉结滚动,越靠越近。
“秦彦,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姜麓赶紧叫停。这男人血气方刚的,万一真的走火她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
秦彦果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薄唇紧抿着。
姜麓忽然有一丝不忍,如此玉一般优雅精致的少年,活生生是一块上好的嫩豆腐。如今光看不能吃,未免有些遗憾。
秦彦漆黑的瞳仁看着她,她被看得心如小鹿乱撞。
为了打破这暧/昧的气氛,她有点口不择言,“都说美人性冷,以后咱们吃凉豆腐。”
少年闻言,眸中如山雨欲来。
姜麓心知不妙,赶紧撵人。
“累了一天,我乏得很。”
气氛变得无比尬尴,姜麓知道秦彦在看她,他的眼神太过恐怖,她隐隐感觉自己的头皮在发麻。暗忖着他小小年纪,气场倒是强得很。
就在她感觉自己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时,他终于一言不发地起身。
送他出去时,她的心情已经放松。为了缓解气氛她突然玩心大意,挥着帕子娇声嗲气,“客官慢走,以后要常来哦。”
秦彦的气势变得十分吓人,“姜麓,我若不走呢?”
姜麓吓了一跳,唯恐他要抓住她一般往后躲,“别啊,别这样。我保证以后豆腐管够,包你吃到饱吃到撑,好不好?”
这个女人…她怎么话都说得出口!
秦彦可算是知道何谓冰火相煎,他眼神变幻不定。似有什么东西想冲出去吞噬眼前的一切,又有什么东西撕扯着他往后拉。
最后他变幻的眼神渐渐清明,淡淡地说了一个,“好。”
姜麓惊悚了。
她心下一怂,立刻把门关上。
脑子是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大胆到连她自己都脸红心跳。她靠在门后面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尔后慢慢翘起嘴角。
好就好。
谁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