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里,大陶缸里的种植的胡瓜已经可以采摘。胡瓜的藤蔓顺着正中间的粗杆蜿蜒而上,顶着黄花的胡瓜一个个水灵灵的惹人喜爱。
姜麓摘了几条大的,中午做了一盘凉拌黄瓜。这样霜寒又干燥的冬日里,吃着的火锅再配上一碟酸爽的小菜,简直是人间绝配。
胡瓜是大昭常见的瓜菜,但在冬天是不可能有的。它虽不像菠菜那样初为人知,但因着反季节的新鲜,着实让姜沐陶儿等人喜出望外。
产量极少的稀罕菜,便是在乡间一隅也吃不到。胡瓜的清脆大大驱散了所有人的冬燥,众人皆是吃得一脸神清气爽,将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姜沐姜河似比赛一般一个比一个吃得多,姜麓好笑地看着他们。姜沐越发的清秀俊朗,姜河也有了几分世家子弟的气质。
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好像都长大了不少。就连其他人,也有很大的改变,陶儿和兰桂两个姑娘的皮肤养得是健康红润。
姜麓爱吃火锅,但今日明显胃口不佳。或许是最为亲密的人不在身边,或许是少了那份团团圆圆的和美。
也不知道秦彦吃的是什么?
这样的念头一起,更再也放不下。
紫光台的少卿正是阮太傅的二儿子阮文博,亦是她的义二兄。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她虽然见不到秦彦,但隔着门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两桌火锅过去。
一桌分量少的给秦彦,一桌十人份的是为紫光台的领导班子准备的。锅底配菜一样样提前备好,只要生火煮开便可以涮吃。
开胃小菜正是一碟凉拌胡瓜,并一碟酸辣萝卜。
萝卜不足为奇,但胜在口味非常爽口,受到那些人的一致好评。真正让他们惊喜意外的是新鲜的胡瓜,这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菜。
除去新鲜的胡瓜,配菜中还有在乡间一隅也吃不到的菜。水灵灵的茼蒿小芹菜、蕹菜小油菜,都是这个季节见不到的绿菜。冬季肉类常见,反倒是这些绿菜难得。
是以所有人一个比一个兴致高昂,满嘴都是对姜麓的夸奖。旁的不说,单说这种菜的技术,贤王妃还真是首屈一指。
阮文博是少卿,正宗的紫光台二把手。冲着他的面子,这些人也不敢不夸姜麓。何况吃人嘴短,还是如此的盛宴,他们的夸奖颇有几分真心。
姜麓站在软禁秦彦的门外,隔着一道墙说话。
她说的都是家里的一些琐事,最多的就是暖房里的菜长势如何。什么蕹菜已经收了一茬,也不用急着挖根重种,想来还能新发出嫩芽。又说小油菜种得不多,她吃着没有菠菜清甜,还有一丝淡淡的苦味。若不然不再种了,全都改成种菠菜。
这样的冬日里,这样的细叨之语,如同那暖暖的阳光。无声无息地暖着人心,令人放松惬意之余生出些许慵懒。
里面的秦彦时不时嗯一声,说这些事情她做主即可。
这样的情形之下,很多话是不能说的,所以她说来说去都是家常小事。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除去种菜养鸡的事,她还说陛下是明君,一定会还他清白,让他什么都别想,只管吃好喝好睡好。
看守的人频频看日头,又不敢过来催。姜麓何等有眼色,哪里不明白这些人的难处。所以她赶紧再叮嘱几句,不得不结束这次探望。
离开时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停下来向她行礼,感谢她此次的宴请。有几个开朗些的官员还打趣说今天吃了这顿火锅,以后再吃什么都比上。
她笑了笑道:“那些菜大多都是觉的,也就是反了季节才让人觉得新鲜。诸位大人若是觉得好,等有卖的时候买回去做着吃便是。”
“哪里有的卖?”有人急问,明显很是意动。
这样的菜只有贤王府出产,旁人若是想吃须得去乡间一隅。而且今天的那些绿菜,分明是在乡间一隅也吃不到的。若真是有卖的,必会让奉京中的世家大户们趋之若鹜。
姜麓微微一笑,“今年怕是不会有很多,你们可以问一问阮少卿,他家的庄子上便有。不过此时是没有的,须再等一段时日。待明年过后,种的就会多了,想吃也会容易些。”
众人都知道姜麓和阮家的关系,对此深信不疑。
有人道:“贤王妃善于种植,实在是我等重口腹之欲者的福气。”
“正是正是,臣等都盼着王妃娘娘能种出更多的菜,往后冬日里也不会觉得索然无味。”有人附和。
这些官员,至少也在六品以上。即便是寒门仕子出身,也算得上大昭的中产阶级,他们才是反季节蔬菜的目标客户。
秉着客户就是上帝的原则,姜麓很愿意和他们多说几句。
“民以食为天,先吃饱再吃好。我虽然是一介女子,却也愿意为大昭尽一份力。旁的我不懂,但种地种菜的事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我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盼着有一天我们大昭所有人都能吃饱,也能吃好。”
这还不叫大志向。
有人惊叹,想不到贤王妃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有这样的大志向,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怪不得连带着贤王也愿意种地养鸡,却原来都是希望百姓们能过上好日子。
好一个民以食为天,好一个先吃饱再吃好。不过是须臾间的功夫,这些人再看姜麓时隐隐带着几分尊敬和佩服。
姜麓是在刷好感,为她自己,也是为秦彦。
她这一番举动,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到泰极殿。皇帝听完之后面上不辨喜怒,下笔的手却是有一瞬间的微微停顿。
福公公哈着腰,恭敬无比地低着头。
殿内静得吓人,谁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猜测他的心思。帝王之术深不可测,其心计更是不被外人窥见。
纵使像福总管这样的贴身人,也不敢有任何的逾越。
“老大家的,倒是话多。”
福总管闻言,腰更弯了些。
随着紫光台的火锅香味飘出去的,不止是世人对美食的向往,还有姜麓的名气。她的口碑经由那些官员们口口相传,不知不觉更上一层楼。
至于先前胡贵妃派人申斥一事,伊然被人刻意遗忘。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讨好姜麓,而是因为胡贵妃的侍寝牌子又被皇帝撤了。
皇帝老儿睡女人就是大昭政治的风向标,他睡哪个女人,不睡哪个女人,大多都和前朝息息相关。
姜麓听到这事后,唯有一声鄙夷的冷笑。
那个老渣男棋艺真不算是高超,不是折腾儿子就是折腾大小老婆。也亏得他儿子多老婆多,若不然棋盘都玩不转。
棋盘中人人都是棋子,一颗棋子动了,自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半个月后秦彦被解禁之时,康王却被贬去皇陵守墓。
官盐一案还未有结果,世人却凭皇帝的举动猜测幕后主使之人是康王。是以一时间传言甚嚣尘上,皆道两王相争贤王胜。
解禁的那一天,姜麓亲自去接秦彦。
半个多月未见,少年郎越发玉面出尘,沉稳之中再添几分静雅。当他走出来的时候,仿佛风雪欲来的阴沉天空瞬间光华大盛。
都说小别胜新婚,越是情深便越是情怯。姜麓以为此言不假,因为她看到这样的秦彦,涌上心头的是从未有过的羞涩。
她多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如同后世的那些热恋男女。然而到底是如今的世俗束缚太多,她除了含情脉脉如水一般看着他,其它的事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那张人神共愤的俊美容颜慢慢清晰。她的心“扑通扑通”如七八只兔子在乱窜,感觉自己变得身娇体软,就盼着来人将她推倒。
“皇兄。”这是宁王的声音,他也来接秦彦。
姜麓头一回觉得这个学霸属性的少年有点没眼色,她这个当老婆来接老公,你说你一个小叔子凑什么热闹。
但是在旁人的眼里,他们是看不到小夫妻重逢的甜甜蜜蜜,他们只看得到天家兄弟的兄友弟恭。
贤王出禁,宁王亲自来接,这说明贤王和宁王兄弟俩的感情甚好。这样兄弟间相亲相爱的场景发生在康王出京之后,便显得尤为意义深远。
秦彦先是一直在看姜麓,听到秦聿的声音之后才给了自己皇弟一个敷衍的眼神。秦聿不是善言的性子,在人情世故上很是木讷。
所以兄弟二人简单打过招呼之后,秦彦便和姜麓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姜麓便是软了骨头一样倒在秦彦的身上。而秦彦的手一只搂着她,一只与她紧紧交握。
电流从她的手上传至四肢百骸,她难得娇羞起来。
“我都想你了。”
“我…也是。”秦彦说。
“哼,你也是。你光会说这句话。”姜麓哼哼着表达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