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大丰年,寻常百姓家都会想着置办东西添丁进口。不拘是嫁女还是娶媳,今年的底气都比往年足了许多。
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最为尊贵的皇家。
贤王康王已婚,中间的宁王还没有着落。也不知是谁起的意,总之整个奉京城都知道二皇子要选妃。家中有女长成的欢天喜地,没有合适嫡女的人扼腕叹息。
皇子选妃,自是从各世家贵女中挑选。
宫中无皇后,位份最高的胡贵妃便担起挑头人的角色。皇家行事,不管目的如何,大多都会扯一块华美的布遮盖住原本的意图。
所以此次是借着胡贵妃的生辰,召请命妇们进宫贺寿。这些命妇们个个心知肚明,皆是心照不宣是带着家中的女儿。
姜麓是皇子妃,自然也在召见之列。
一大群女人在宫门外候见,远远望去柳绿桃红花枝招展。相互寒暄的声音此起彼伏,你夸完我的女儿,我再夸你的女儿。你夸我儿子能干,我夸你儿子孝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姜麓眼尖,一眼看到阮夫人和云氏。
阮家没女儿,阮夫人乐得看热闹。云氏代表的是林国公府,林国公府也没有应选之人,倒是跟着故交之女宋清音。
宋清音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她的身份自是够的。因着没有长辈陪同,与林国公府的人结伴同行也是合情合理。
云氏悄悄告诉姜麓,说宋清音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胡贵妃特意嘱咐的。姜麓闻言眸光微闪,深深看了一眼宋清音。
宋清音也看了过来,神情很平静。
阮夫人拉着姜麓说话,母女二人聊了一些家常。去年阮家的两房媳妇种菜尝到了甜头,今年准备都跟着姜麓干。她们说的都是种菜种地之类的话,同旁的那些攀比穿戴首饰的大相径庭。
那边越国公夫人正与女儿康王妃不知在说什么,康王妃的目光似若无意般往姜麓她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不多会的功夫,康王妃朝她们走来。她先是和姜麓见了礼,然后其他人朝她行礼。可能她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看她的样子应是想同姜麓交好。
姜麓淡淡地应付着,不打算掺和别人家的后院之争。
远看时还不觉得,近看之后才发现康王妃脸色之憔悴,任是敷着上好的粉也盖不住那一脸的疲惫。
听说姜明珠极为得宠,日夜守在康王身侧。康王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养伤的日子以来只让姜明珠服侍。
妾室得宠,当家主母岂能睡得安隐。康王妃有这样难看的脸色也不足为奇。奇的是命运的安排,奇的是世事的难料。
早在林国公府还没有闹出真假嫡女一事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胡燕燕和姜明珠竟然会进同一府邸,且一人为妻一人为妾。
那时世人称她们为京城双姝,一是因为她们的身份相当,都是同为国公府的嫡女。二是因为她们一人为太子未婚妻,一人为三皇子未婚妻,将来都是顶顶显赫的身份。多少贵女宴会她们同享荣耀,还以为日后会成为一对妯娌,却不想如今会是这般境地。
康王妃有意示好,言语间盛情邀请姜麓去康王府做客。
姜麓想,这位康王妃打的好主意,请她去康王府做客是假,怕是用她去对付黄明珠是真。黄明珠两世为人,前世今生都掉进同一个大坑里,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再出手。从对方进入康王府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在姜麓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她以前都不把黄明珠当成对手,何况是现在。所以康王妃的算盘注定要落空,她没有兴趣对别人落井下石。
康王妃以为她听不懂人话,心中无比气恼。若不是看在她和姜明珠不对付的份上,自己才不会如此低三下四。
“康王妃何必为难贤王妃,谁不知道贤王妃日日不得闲,家里养了一群的鸡,还要下地种菜,哪里来的空闲。”说这位的夫人面有骄横,想来身份也不低。
阮夫人皱眉:“程夫人倒是个体恤他人的性子,怪不得世人都称赞夫人心善好客,平日里家中亲戚不断。”
这位程夫人,正是程太尉的妻子,亦是瑾郡王府的庶女。程太尉是古代凤凰男,一人得道家里的兄弟姐妹全跟着升了天。
程家的那些亲戚这些年仗着程太尉的身份,虽不敢在奉京城内作威作福,但却很是喜欢往程府跑。
程夫人本是庶女出身,瑾郡王的儿女多,若不是她生母姨娘还算得宠,她在闺中的日子也不好过。随着程太尉的步步高升,她伊然比王府嫡女嫁得还好。是以她一面巴结着程家的亲戚,一面处处显摆自己如今的地位,很是得意风光。
但是她骨子里是瞧不上程家那些亲戚的,偏生程家的亲戚以为她和他们亲近,见天的往程府跑,她其实早已烦不胜烦。
眼下被阮夫人这么一揶揄,难免有几分恼怒。
“亲戚间常来常往,这都是礼节。臣妇不像贤王妃自在,往日里也没什么亲戚上门。”
这是在讽刺姜麓和娘家断绝关系。
姜麓心道自己和这位程夫人应该没有过节,为何对方要针对她?
她不知道的是,程夫人和玉氏交好。玉氏没少说她的坏话,作为好友的程夫人当然不可能喜欢她。
“程夫人说得极是,我府中鲜少有客人来访。我家也不像夫人的后院那么热闹,也没那些个姨娘庶子庶女的要照料,自然是清闲的。我家王爷怕我无聊,便让我养些鸡种些地,打发打发日子。”姜麓说完,还十分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捂着嘴。这般做派着实有点,不仅扎了对方的心,还间接秀了一波恩爱。
程夫人显然被刺激到了,颇有些酸酸地道:“贤王和贤王妃还真是恩爱。”
姜麓装作娇羞的样子,“我家王爷最是疼我,他怕我多想,连以前侍候他女官宫女他都送得远远的。”
众人惊讶,不是说贤王妃善妒不容人,根本不让那些美人接近贤王,最后还把那些人送到庄子上去了,怎么变成贤王心疼她,才把那些人送走的?
这位贤王妃,不会是颠倒黑白乱说的吧。
姜麓不管这些人的心思各异,还在拉仇恨,“我家王爷说了,当初他最为艰难时我对他不离不弃,他此生定然不会负我。任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大家闺秀他都不要,他这辈只要我一人。”
不少人眼珠子都快掉了,这是贤王说的话吗?
即便是贤王说过的,那也是夫妻间的私房话,这位贤王妃好生不知羞,竟然大大咧咧地说给外人听。
她们震惊过后,自然是不少的羡慕嫉妒。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听到这样的话,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得到丈夫完完全全的疼爱。
再仔细一看,她们更嫉妒了。阮府没有妾室,姜世子的屋子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再加上一个独得宠爱的贤王妃。
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不爱妾室的男人,偏生她们的丈夫却是姨娘通房一大堆,还有没完没了的庶子庶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直面姜麓的程夫人受到的伤害最多,她酸得都快冒酸水了。“贤王妃当真是心直口快,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
什么心直口快,不就是说姜麓没有教养。
姜麓骄傲一笑,“我像我祖母。”
宋清音眼睫抖了一下。
阮夫人道:“正是,你不光是长得像你祖母,这性子也确实是随了她。以前先帝还曾夸过你祖母是巾帼女英雄,可堪与男子比肩。”
程夫人被堵得难受,她可不敢再说姜麓的不是。没听到人家阮夫人都承认贤王妃像已故的姜老夫人,姜老夫人可是先帝都盛赞的人。她若是再敢说贤王妃不好,岂不是质疑先帝的金口玉言。
这个阮夫人,一个义女这么护着,真是不知所谓。
姜麓无比欢喜,问宋清音,“宋姑娘你听过我祖母的很多事,你觉得我像她吗?”
宋清音:“……有一二分像。”
“你说我祖母若是见了我,她会不会很喜欢我?”姜麓又问。
“应是欢喜的。”宋清音的声音很低。
阮夫人哭笑不得,“这孩子就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