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霓,你为什么不愿意试一试呢?如果不成功的话,我们再考虑别的解决办法。”
“别考虑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不会变,你只想让我改变。你妈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并且我在见她第一面时就确定,这件事永远不会变。”
叶锋因为长相家世工作都无一不好,多的是向他示好的姑娘和姑娘家长。费霓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他不快,他本以为费霓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但她现在却一点儿不体谅他的难处。
他克制住不快尽可能理智地同费霓分析:“你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也可能遇到同样的问题。遇到问题不是逃避,而是要解决。”
费霓马上明白了叶锋的潜台词。像她家世工作都一般的姑娘,在男方家受到冷遇并不罕见。
口不择言时说的才是真心话,他也认为她高攀了他。
“那我得到别人家试试才知道。”
回到家,老费问女儿:“怎么不请叶锋到家里坐坐?”他以为像以前一样,也是叶锋送费霓回的家。
费霓不说话,直接进了里屋,灯没开,帘子外的光透进来,她倒在床上,头埋进被单。以前她在洗漱之前是绝对不会沾床的。
帘子阻挡不住任何声音,她在里面听见父母谈论她,他们认为她和叶锋结婚是迟早的事,已经在考虑陪嫁。
“叶家条件这么好,咱们也不能给孩子丢脸,我拉了一个单子,你看看。”
窗帘桌布被子床单被单枕巾热水瓶冰瓶白瓷盆……男方负责大件,这些小件加起来也够他们张罗的,陪嫁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更麻烦的是有些东西要凭票,他们手上没有。
“要不冰瓶就算了,咱们没票。”
“我看老张家嫁闺女就陪送了,闺女就这么一回,别抠抠索索的。你不是有同学在水瓶厂工作?找找人把东西给买了。”
费霓双手捂住脸,但没用多久,她就调整好了情绪。她拉了灯绳,从床头柜子里摸出镜子照了照,理好头发,出了屋。
她在外屋对父母宣告:“我和叶锋彻底结束了,不过我今年一定会结婚的。”
“怎么回事儿?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他欺负你了?”
“没有。我觉得他不适合我。”
“那你觉得谁适合你?”
老费还要再问下去,就被老伴掐了一把。
“霓啊,咱不能因为人家一点儿不好,就把整个人都否定了,叶锋条件挺不错的,我看他对你也挺好……”
“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变。”
等费霓拿着白瓷盆出了门,老费才偷偷和老伴说:“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就对叶锋不满意了?不会是小方捣乱吧?”
“她是不是知道收音机是谁送的了?你是不是告诉她了?”
“没有啊。”
费霓站在门外等水房里面冲冷水澡的男人离开,耳朵里又响起叶锋的声音,“我现在分的房子不会比你家的房子好多少,洗澡可能都要到公共浴室。我想你不会希望再继续过那种生活。”
就连他请她到他父母家去住,也是为了给她改善生活。
她拒绝,是她不识好歹。
她也确实不识好歹,她对叶锋说不劳他担心,她会有自己的房子。
她们厂马上就要分房,这个消息让厂里许多在一起无可无不可的男女急着打结婚报告,为了及时拿到结婚介绍信有人甚至开始送礼。按理说以她的职级,分房也不会轮到她。
但她记得知青办的人跟她说,只要她跟方穆扬结婚,厂里分房就有她的份。
厂里分给她的房子,就算以后和方穆扬离婚,房子也不会离开她。
方穆扬同她结婚也并非没好处,她可以分半间房子给他,这样他就不用住在医院了。
屋里闷得很,凌晨三点费霓又醒了,大概是被热醒的,她下了床趿着鞋悄没声走到水房,拉开灯绳,拧开水龙头,闭上眼睛,冷水淋在她脸上,透过手指头缝露在水池里。抬头,顺着那扇窄窄的窗户,她看到了星星。
天刚亮,费霓就骑车去了医院,方穆扬又不在病房里,她匆匆留了张纸条,上面约他晚上六点在公园门口等她,她请他去看露天电影。
费霓等到六点半,方穆扬也没来。公园门票加电影票要两毛钱,她付完钱进了公园,里面有三个点儿在同时放电影,电影都是外国的古董货,电影院早就放过。费霓在边上找了一个位置,从包里掏出一张报纸,垫在地上,是苏联电影,里面的主角正在弹吉他,混合着电影外的蝉鸣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费霓抬头看天,星星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