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颤颤巍巍地在乡间小路上行驶着,两边的山飞速驶过,郁郁葱葱的树木使人难以辨别如今的季节。
“叭叭叭——”
喇叭声响起,司机刹了一脚,停靠在一条小道上。
小道的入口并不宽敞,一旁是一家很小的超市,开阔的门庭外架着黑色网布做成的棚子。棚子下摆着几张灰不溜秋仿佛沾染了使用者多年的手汗污垢的桌子,几个男人穿着颇有些年头的深蓝色中山装翘着脚在打牌,一边吆喝着自己的牌一边聊着时事政治,水烟筒歪歪斜斜靠在桌角。几个女人就坐在小超市门口的石墩上嗑瓜子,脚边的小孩有的在她们怀里打盹,有的三五聚集着在桌下打闹。
车门打开,顾之行与周如曜李寒山一边喊着“让一让”“不好意思”“收一下脚”下了车,明明不过宽两米多些长不超过三米的车厢里,他们却感觉走了一辈子才到达了车门。
下了车,清新的空气灌入鼻孔,将他们方才近乎窒息的痛苦一下驱赶开来。
鹿萌萌拎着两大袋东西,也深呼了口气,“哎,今天是市集,人确实多很多,你们没事吧?”
顾之行走过去,“给我拎着吧,之前就觉得你拎着太累了,不过碍于当时我们还不清楚情况就没说。”
“啊……谢谢。”鹿萌萌怔了下,笑了笑,“那就麻烦了,毕竟真的还挺重的。”
周如曜走了几步,率先伸手接过袋子,“你腿都这样了,我来吧。”
顾之行:“只是擦伤而已,明天起来就好了。”
顾之行转头再次伸手,“那另一袋给我吧。”
“不,一般这种淤青是第二天起来会更疼。”李寒山反驳了她的话,看向鹿萌萌,“给我吧。”
鹿萌萌看了眼他们三人,将东西递过去,却又没克制住笑出声,“你们关系好奇怪啊,吓到我了。”
周如曜一边走着一边道:“这不是担心我兄弟腿的问题嘛。”
“不是说你们感情怎么样。”鹿萌萌笑着摇头,道:“就是很出乎意料,因为顾之行嘛。”
她看了眼顾之行,又继续道:“顾之行看起来真的很……嗯,怎么说呢,各方面看起来都像是你们三人的老大,结果现在看着更像是你们之中的老幺。”
周如曜:“阿行,不行。”
李寒山:“确实。”
顾之行:“……”
顾之行想了下,觉得自己的威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她正想解释几句却又先看到周如曜与李寒山手里拎着的东西。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冷冷地看着鹿萌萌,“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拿着吗?”
鹿萌萌愣住,摇头,“没了。”
顾之行伸出了手,“那我牵着你。”
周如曜:“……”
李寒山:“……”
鹿萌萌又愣了半秒,笑出了声,脸蛋上有了层绯红。她打趣了几句,脚步轻巧地走到他们三人面前,“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李寒山与周如曜转头看着顾之行,表情复杂。
周如曜:“阿行,我们拎东西是为了照顾你,不是方便你泡妹妹。”
李寒山:“我看到了活生生的烂人。”
顾之行:“……”
四人刚接近小道,几个坐在石墩前嗑瓜子的老太太立刻注视了过来。
一个老太太道:“萌萌啊,这几个人谁啊?”
另一个老太太也道:“你姐姐芸芸明天结婚了哇,男方到底人怎么样哇?”
柜台里看着电视的女人也顿时起身走了过来,扫了他们一眼道:“哎哟,小男生眉清目秀的啊,跟萌萌什么关系啊?来这里干什么啊?”
一个男人从牌桌上起身,咳嗽了几声喊道:“李婶,给我夹几颗槟榔。”
李婶瞬间收起了八卦,一转身又回柜台去了。
鹿萌萌在显然是很习惯这个场景了,就站在村口跟几个老太太妇人聊了起来。
三人时不时听见一些震撼八卦。
比如谁家女儿中考太差了直接去外省打工了。
比如谁家儿子十七八就要结婚了,因为搞大了别人的肚子。
比如谁家老汉修祠堂结果被老婆牌位砸成重伤。
……
顾之行:“我听得怪想嗑瓜子的。”
周如曜:“我好想过去跟她们一起聊。”
李寒山:“……”
周如曜:“李寒山,你是不是也在偷听。”
李寒山:“……没有。”
周如曜:“我看你头都要伸过去了。”
李寒山:“比你故意把人家买的橘子放在地上再捡起来好。”
许久,鹿萌萌终于跟这群老太太们讲完了八卦,带着三人进村。
刚走两步,几头牛缓缓地从三人面前路过,然后慢悠悠地绕过三人进了牛棚。
鹿萌萌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啊,村子里是这样的,你们不要介意这里太穷了,其实我们这儿也有网络电脑电视,就是看起来——”
周如曜向来是暖场达人,连忙插话:“没事的,每个地方经济发展不一样嘛,再说了也是我们打扰你。”
鹿萌萌干笑了几声,情绪仍然显得有些低落。
三人对视。
周如曜:“怎么办,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啊。”
李寒山:“想办法安抚下她的情绪吧。”
顾之行:“我有办法了,我来!”
顾之行深呼了口气,走向鹿萌萌,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不觉得这里落后。”
鹿萌萌有些惊讶,低落的情绪好转了些,“真的吗?”
周如曜与李寒山松了口气,紧接着他们又听见顾之行掷地有声的话语。
顾之行道:“你看,这里简直就是你们村的cbd,集商业中心文娱休息啊政治交流为一体,我觉得目前也就纽约的曼哈顿能满足这些了。”
鹿萌萌:“……”
周如曜:“……”
李寒山:“……”
你他吗会安慰人吗?
三人到鹿萌萌家时还有些惊讶,这是四五层楼的环形房子,窗户整齐地排列在一起,这房子开了不少楼梯和房门。可以看出来这房子的主人应该不是一个大家庭。房子外墙糊着的黄沙已经脱落了不少,隐约可以看见内里的红砖。可以等到进入房子后,内部却是瓷砖地板白色墙面,虽然家具老旧装修土气了些,但环境绝非糟糕。
鹿萌萌带着他们走到了一楼的某扇门前,开门进去,又接过李寒山与周如曜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道:“这是我们家的客厅与厨房还有洗手间,你们晚上洗澡可能得下来洗,因为你们住的那个房间一直空着,管道也没通上来。”
三人听了个大概,各自都庆幸还好方才在村口听八卦时去了超市买了些洗漱用品。
鹿萌萌又继续道:“我们家现在有我和我妈妈,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会去叫你们的,我现在带你们去房间看看吧。”
说着,她又领着三人上了二楼,先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经过了一排排正在晾晒的衣服与门关紧闭的房间。
走到了尽头,鹿萌萌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门一打开,三人率先看见这正方形的房间里立着一面大床,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床上。
这床在这束光芒下显得如此圣洁,并且孤独。
这间房间,除了床什么也没有。
鹿萌萌道:“抱歉啊,这房间一直空着的,床也是从之前淘汰下来的……”
三人连忙摇头表示不介意。
看他们如此,鹿萌萌也放下了心,离开去忙自己的了。
这下,房间的三人互相看着对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周如曜:“谁睡床?”
李寒山:“我们讨论一下吧。”
顾之行:“那先坐吧。”
三人都决定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来争夺这张床的归属人,然后,三人发现这房间里甚至没有椅子,他们可能得坐在床上。
三人立刻弹跳起来互相离得远远的。
周如曜大喊:“我绝对不要跟你们睡在一起,兄弟,这也太ga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