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展星的禁闭服尺码有些小,结实的肌肉把纽扣绷开了一颗。
彭安推推眼镜,说:“能把禁闭服穿得荷尔蒙四射的,非你莫属了。”
陈展星剪了寸头,今天没刮胡子,少了贵气优雅,添的是粗犷和狂野。他瞟着彭安:“我进来这么久,你没来过一次,今天这么有空?”
“去见了那女的,顺便过来看你。”反正不是专程为陈展星而来的。
“见她做什么?”陈展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以及一盒火柴。
“禁闭区不禁烟?”
“这是唯一的享受,再剥夺的话就太不人道了。”窗口边的风比较赶,陈展星背了背身,挡住了些风。他划出一根火柴,低头点了烟,“你去见了她?”
“闲着无聊,过来看看她死了没。”彭安不带一丝感情。
灰白烟雾漫上陈展星新生的胡渣,模糊了他的表情:“托你的福,我没死之前,恐怕她不会自杀了。”
“期待她和你的交战。”彭安拿出保温杯,饮上一口温热的清茶。
陈展星问:“你病变了?”竟然要抱着保温杯过活了。
“保重身体。”彭安拢着保温杯,“你什么时候出来?”
“看情况。”陈展星没有实施伤害行为,被判了半年。他沉沉吸了一口烟,“对了,你到商场买几套护肤品,给她送过去。”
“……”彭安的惬意消散大半,“她是进来受惩罚,不是当贵妇。”
“她在这里待个十年八年的,出去都老了。”无需十年八年,陈展星上工时见到陆姩,发现她额头脱了小片皮屑。
“不要紧。以她勾引男人的本事,骗个老实人结婚易如反掌。”想起刚才见到的张均能,彭安补充说,“张警官和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况且,他同情她的遭遇,性格又正直,想来没有处/女情结。”
“我也没有。”陈展星狭长的眼睛因烟雾而半阖。
“嗯,我也没有。”彭安不碰女人,当然没有情结这个概念。
“让金律师过来。”陈展星熄了烟,嘴角的笑容浮出了残忍,“彭安,你把我送进来的这笔帐,我出去再跟你算。”
“你这叫接受正义的制裁。”无论是陈展星,还是那个女人,在禁闭这方面,彭安都不抱同情。
“我想起来,你大学的时候体检不过关,不然考的就是警校了。”陈展星向后仰了仰,椅子没有靠背,他又把身子正了回来,“你现在算是实现自己的警察理想了。”
“陈展星,探视时间结束了。”警卫敲了敲门。
“错了。比起正义,我更喜欢金钱。”彭安收起保温杯,起身离开。
停车场上,那辆警车没有走。
彭安上了车,慢慢脱下了大袄。他不急着启动车子,靠在驾驶座看着对面的警车。
陈展星能进来,的确有彭安在背后踢一脚。但陈展星自己要是不想来,这一脚也踢不到他的身上。
彭安知道陈展星的企图。可是两个坏人没什么可救赎的,警察和坏人的戏剧冲突才热烈。
彭安把大袄穿了回去,下车去敲了警车的车窗。
张均能看见彭安向他的方向走来,他挂断了电话,然后摇下车窗:“彭先生?”他笑笑。
“张警官,我的车子突然无法启动。”彭安看了看手表,略显着急,“我要回公司开会,时间很赶,能不能麻烦张警官送我到市区?”
张均能没有反问车子是什么问题,一口答应了。
彭安暗自感叹,那只蝎子遇上这个好警察真是捡到宝了。
车子驶离了东五山,禁闭区在后视镜里越来越淡。
彭安靠着座椅,状似随意地问:“张警官今天来是公事?”
张均能笑:“我没有什么私事。”
说的也是。他和那女人之前的接触全是因为公事。彭安见到车窗外卷了几片叶子。
起秋风了。
他裹了下大袄。
“彭先生很怕冷?”张均能见到彭安这件天寒地冻时的装备,隐隐沁出了热汗。
“从小体弱多病。”彭安咳了下,“一感冒就怕冷。”
张均能提高了车里温度,问:“彭先生今天过来看朋友?”
当然不是。陆姩不是朋友。彭安说:“我父母让我过来看看她。”
很久没人和张均能说过“她”。结案以后,田仲也闭口不谈她的事。张均能说:“彭先生和父母是明事理的人。”
“其实,我们才是没脸见人的一方。受害者不止陆小姐一个,她是唯一一个动手的。”后面那句,彭安又低又缓。
张均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彭安对陆姩的惋惜。这似乎可以解释,被害人家属为什么和凶手有来有往。
——虽然解释得很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