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升大脑昏昏沉沉,忽然有人用衣服裹住了他,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的额头抵在炙热的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声让他放松下来,安心入睡。
那夜下了很大的雨,也不知何时刮起了很大的风,阵阵风声在子升耳畔盘旋,也刮断了院中的一些树枝。
子升心有不安,雨水从屋檐滴答落下。
白狐咬住了他的被子向上提,为他掩住了被角。
子升心脏发烫,灼热感从心脏延伸至四肢。尤其是他受伤的地方,那处简直就像是被人打碎碾成沫般痛苦。
上一世他的魂魄被碾碎他没哭。
也不知这一世他是受尽了宠爱还是怎么回事,明明子升不想哭,眼泪却从眼角渗出,湿透了枕头旁的狐狸毛。
狐狸尾巴抬起,轻轻搭在他的眼睛上帮他吸去眼泪。
整整一夜,子升都在火烤中度过。
第二日清晨,子升疲惫地睁开了双眼。
他眼圈发黑,眼神茫然。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臂,火烤的痛觉还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但手臂显然已经无恙。
白狐用脑袋推了推他,示意他接着休息,子升也是既晕厥又困倦。
他趴在枕头上翻了个身,却看到了地上的白色华服。
华服已经不能说是白色了,上面染着一片又一片的血迹,还有一滴滴于玄鸟的眼睛上。
子升认出了这是商王的吉服,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对白狐问道:“我王兄呢?”
白狐眨了眨双眼,尾巴又甩了甩,子升连忙下床赤着脚向门外跑去。
他还没有迈出门槛,便有人走了进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湿透的鞋袜弄湿了地板,白色的衣摆有雨水滴落。
子升轻轻将头仰起,他看到了他王兄腰上的佩剑。
他再将视线一路向上,王兄不知何时也散了玉冠,湿漉漉的墨发随意披在身后,几根零散的发丝贴在面颊上。
他抬起了头,子受却低下了头。见到他赤着脚,子受皱起了眉。
子受本想抱他,可一想到自己浑身湿透,便改抱为提,如小时那般提住子升的衣领。
子升像是一条咸鱼被子受提到了床上。
子受并未跟他说话,子升却主动开口了。
“王兄,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子受语气素来散漫,“今日下了雨,走来不想打伞,便被淋了。”
子升“嗯”了一声。
其实他清楚,雨在小半个时辰前就停了。
“子升。”,子受叫了他声。
“啊?”,子升刚一抬头,便被子受一指戳倒。
子受低声道:“今后若有人来使绊子,让他来找王兄就好,你切莫鲁莽。若是在外打架打不过,你便跑回来,躲在王兄身后。我是你兄长,知道吗?”
子升垂下脑袋点了点。
子受提着吉服离开,待到殿内再无声响,子升穿上了木屐来到了院子里。
似乎是害怕打扰到他,宫人们皆颤颤巍巍在院子等候。
院中的树枝掉落一地,一些不大不小的树甚至从中断裂。
子升走到树前,树身断裂的痕迹异常平整。
他站直了身子,认真问向宫人,“我王兄是何时来这儿,又做了什么?如实回答!”
宫人一颤,像是害怕极了。
“回殿下,陛下将您抱来后便没有走,昨夜在院中淋了一夜的雨,练了一夜的剑,这些树枝便是……”
宫人实在说不下去了,直接跪了下来。
子升长吐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昨夜的风声重新在脑中回放,只是那些风声变成了挥动衣袖的声音。
——
此事,子升似揭过,又没有揭过。
他如今的能力放在前世已经算是顶尖的一波,但放在封神世界,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
随便来个仙人他都斗不过,他如何才能扛得起半本封神的重任?
他想过去求仙问道、增强实力,只是如今新帝初立,他兄弟俩根基不稳,此时离开便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子升只好一边管理朝政,一边每日至少抽出一个半时辰来训练自己。
子升常喜欢去街市上闲逛,民众见被侍卫们拥使着的子升纷纷从他处探出脑袋。
若是以前他们还敢靠近,可如今当他们听说他们曾经看好的那个孩童成了摄政王之后,便只敢远观了。
他们发自内心地替子升感到高兴,同时他们心中也生出茫然。
既然这位成了摄政王,会帮助他们吗?
比如……将朝歌变得有西岐一成好。
民众有些胆怯,他们向后退去,脸上希望的光芒熄灭。
不是他们不渴望,只是不敢抱有希望,怕被凉水浇灭。只敢装作无事发生。
民众不知道,子升心里已有了宏图。
子升想要一点一点对殷商作出改革,其中一半为对贵族旧俗的抗战,另一半则是改变基层的生活。
因为殷商岌岌可危,这两个方面都不能拖,子升决定齐头并进。
首先,在基层方面,子升想要为自己搞一块“试验田”,而这块“试验田”正是朝歌。
一来,贵族对平民的想法并不重视。即便子升夺得民众好感,贵族们也只是皱眉。
第二,子升因为要管理朝政,他并没有太多精力在他处往返,所以只能就近选择。
第三,朝歌是殷商的王都,也是殷商的门面。若是他可以将朝歌治理好,这对于他对殷商的管理意义非凡。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原因,子升便不一一举例。
但眼下子升又面临两个问题。
若是他既要管理国务,又要管理朝歌琐事,尤其是后者,这显然是忙不过来。
于是子升便有了找助手的想法。
他让人张贴告示。他知道贵族对官职有多看重,若是直接给予平民官职,贵族势必要各种阻拦。
子升倒是不怕贵族抗议,但是就怕贵族截胡。所以他并未写明给予官职,大概之意,只是找两个没有实权的秘书。
告示贴出去之后,倒有很多人来报名,只是绝大多数都不识字,子升让人替他拦了。
他又派遣了两个宫中学问较好的宫人去考核报名者,每七日一禀报,这样子升也能闲下来。
至于第二个问题,殷商有管理朝歌的官职,官职上有人,那人是贵族中的贵族,一个贵n代,只是不管事。
子受在得知此事后皱了皱眉,直接挥手道:“这有什么?直接革职就好。”
子升连忙劝道:“那人无论父母皆是家中嫡系,身后背负了好几个世家,世家们又任了朝中小一半官职。若是将其弄下去,便是得罪了一半的官。况他为贵族,同为贵族势必会感到危机,与我们抗衡……”
子受一拍桌子,冷笑道:“由得了他们?谁与他有牵扯,全部撤下去!”
子升:……
他叹息,“若真有这么好办便好了,只是他们身担要职,若将他们撤下,这些位置该谁来?他们之中虽有些无能草包,却也有些聪明人,再怎么也比一般人之中挑龙凤简单的多。若是现在就撤下去,殷商便该散架了。”
子受也不懂,他弟弟看起来小小的萝卜头,却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脑子比谁都会绕弯。
他也不想管这么多事,便索性全交给了子升处理。
子升晚上想了想便睡了。
子升习惯日上三竿起,哪知天还没亮他便被宫人叫了起来。
子升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宫人低声道:“殿下可不能睡了,今日陛下不上朝,说自己已经上了一旬,该您上了。等您上了一旬后,他再换回来。”
子升总算睁开了迷糊的双眼,他打了个哈欠,面露痛苦道:“我何时答应过王兄与他轮流上朝?”
宫人硬着头皮道:“陛下说他是您兄长,他说有便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