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天气渐热,见王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宫中医师们紧张得不行。他们早已将工具备好,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宫中候着。
王后虽然事业心强,但她很有理智。
她知道肚中这个孩子对她、对殷商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她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于是她只能暂且放下手中事宜,回到宫中等候孩子出生。黄贵妃暂且帮她传话和打理事务。
子升正在处理公务,子受在他身旁。这时,一名医师捧着典雅的锦盒来到了大殿上。
子升将目光投去,子受趁子升不注意偷偷将自己桌案上的一沓奏折放到子升桌案上,并看似漫不经心取子升正批的奏折盖于其上。
子升向下瞥了一眼,原本那沓奏折从一寸高变为了五寸。
子升:……
医师小心翼翼将锦盒打开后,低头俯身将锦盒捧过头顶。
他慎重道:“陛下,这是宫中所藏着的五千年人参。王后娘娘生子时很可能力气使不上,臣到时将其切成片让娘娘含在口中,这样也有力气。”
子受应了声,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眼皮望向医师问道:“你说王后生子时,不痛岂不更有力气些?”
医师闻言略思,而后应道:“非也,有时正是因为痛了,才能更使上力气。”
子受合眼,他挥手让医师退下,自己继续处理奏折。
只是他处理奏折的速度明显变慢,并时不时停顿,像是在想什么。
——
陈塘关。
前些日子哪吒一直在为殷商变种子,虽他此番是为了陪敖丙,但李靖知道后态度缓和不少。
后来他有时玩到很晚才回家,可只要他说出他是与敖丙在一起,他父亲倒也不追究,只是斥责他几声不该晚归。
渐渐地,哪吒发现了他父亲的态度。他于晚上趁着烛火趴在他父亲桌案前轻问:“只要我帮扶殷商,爹就会喜欢我吗?”
李靖心里蓦地软了一瞬,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他叹息道:“会。”
哪吒脸上涌上笑意,李靖却心里发紧,他的语气又回到往日那般,“我更喜欢我心里清明的儿子。”
哪吒愣了愣,他因李靖这番话有些不知所措,却没有察觉到李靖严肃语气下藏着的担忧。
第二日,哪吒又跑出去找敖丙玩了。
李靖余光一直看着哪吒背影,直到哪吒离开他的视线,李靖才默不作声将眼神收回来。
哪吒有什么不解便喜欢问敖丙,他问了敖丙什么是“清明的儿子”?
敖丙这厮已经习惯了人世不待见殷商,见李靖没有坚持让儿子帮助殷商,他拧了一瞬的眉,而后也没有对李靖产生别样态度。
他想起百姓对李总兵的称赞,大致也能理解李总兵的想法。
他坐到了沙滩上,身形与哪吒站时一般高。
听着海浪互相击打的声音,他道:“无论殷商西岐,你爹希望你站在正直的那一方。在你爹心中,殷商是正……”
敖丙转头望向哪吒虽大却有些暗淡的双眼,问:“在你心中,谁是正?”
哪吒迟疑了会儿,他眼中眸光晃动,蠕动嘴唇没有回答上来。
敖丙叹息了声,他摸了摸哪吒的脑袋,让对方脑袋顶住他的胸口,他没有去看哪吒的神情。
他迟疑了会儿,闭目缓缓道;“至少在你心中,西岐是正。我经常靠在岸上看到一阵光从天边涌到李府,他应该是为你……而来。”
敖丙本想说对方还看中了李靖乃至整个陈塘关,但他及时止住了,他不想让小孩有太大的负担。
哪吒挣扎了许久,他抬起头,鼻子像是塞住了且声音断续,“殷商是正,它做得比西岐好无数倍,师父一直在骗我。”
敖丙早就知道了太乙真人有洗脑的架势,他见哪吒眼中蓄着泪水,于是伸手帮哪吒檫去眼泪。
“你且莫哭,你可不能当着你师父的面说这些话。他实力强大,朝歌估计只有一位能镇得住。否则……否则你父亲也不会放任你了。”
哪吒神情有一瞬的呆滞,他摇了摇头,不可置信道:“师父……师父怎可这样对我?对我爹?”
他张了张嘴,声音哑了,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不停滚落。
敖丙本想再劝,哪吒却跑了。
他有些无力,莫看对方是个孩子,真论起法力,他可比不上对方。
哪吒对他父亲心情很复杂,他大部分时候是不喜欢李靖的,可有时候他又忍不住靠近对方,希望能获得对方的疼爱。
以往他会报复般躺倒他们床上赖着与他母亲一起睡,因为床小,三人睡着有些挤,他父亲或许怕热就只能被他挤走了。
可今日,他却不想看到他父亲。
他蜷缩到一漆黑房间的角落中,耳边传来老鼠窸窸窣窣的啃咬声。他蜷缩得更紧了,明明冷得厉害,他却不愿意出去。
此时,敖丙飞到李府告知了李靖关于哪吒的情况。
李靖听闻后陷入了沉默,待转过身时,腰骨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直了。
哪吒睡着被一坚实的怀抱抱走,第二日他醒来,床上只有他与娘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