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升有了黑乎乎的照顾, 它越来越懒了,能少走动就尽量少走动。
黑乎乎生气,它戳着子升的眉心。水嫩的青莲花瓣因此凹起了一大坨。
它扯着子升的花瓣,子升被扯到变形。
黑乎乎道:“你快快起来与我学习武艺, 不然将来出去被人欺负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子升迷迷糊糊嘟囔, “这里挺好的啊, 有你,我为什么要出去?”
黑乎乎闻言, 沉默良久。就在子升打个哈欠翻身想要继续睡的时候,一坨黑乎乎拍到了子升“脑门”上。
“没出息的莲花!你不出去留在这里陪我混吃等死吗?”
子升的叶子捂住了花瓣,它疼得飙出了眼泪。
它们待了很久, 久到彼岸花花瓣凋零长出了叶子, 叶子又落开了花。
黑乎乎拉着子升到处去找吃的, 它们的小屋囤了一大堆食物。
黑乎乎是勤快的一坨, 每日它都起得很早。然而子升每天都要睡到大中午, 黑乎乎一边骂子升懒, 一边又为子升盖好被子自己锁好门独自出去。
慢慢地, 子升常在家中守着粮食, 黑乎乎出去打拼。
有一日傍晚,黑乎乎在小屋外搭了两个简易床, 它费力地将子升拖到床上让子升与它看日落。
子升打了个哈欠,瞥了眼光线最亮的一个角道:“地府哪儿来的太阳?”
黑乎乎狐疑凑近子升,“你怎么知道它不是太阳, 它同样会亮会灭,也是一个点。”
子升含糊道:“太阳不是长这个样子, 而且它是从东至西, 不会永远停留在一个方向。”
黑乎乎道:“你见过太阳?那你见过月亮和星星吗?”
子升下意识道:“见过。”
黑乎乎道:“那你是出去过彼岸花从, 离开过忘川河畔了?”
子升点了点莲花头,它试图开始回忆,“我似乎去过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黑乎乎闻言,不由攥紧了子升的叶子,“外面的世界美吗?有趣吗?”
子升仰起莲花头望向上空,花瓣散开。“外面很大,什么颜色都有,也有很多有趣的东西,比如好吃的,好玩的……”
黑乎乎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一团雾的身体,“可我还不是花,不知多久才能出去,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说着,它看向子升,攥着子升的叶子道:“在我没出去前,你能一直陪着我吗?……也有可能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你愿意生生世世留下来吗?”
子升迟疑,待缓过来后,它坚定地点着莲花头……
只是,它脑袋才点到了一半,却被黑乎乎的一坨忽然一敲。
“你真是朵傻莲!就不怕有朝一日我将你卖与他人做莲花粥!”
子升怔了怔,黑乎乎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揉了揉它的“脸”。
“我知晓这不是个好地方,整日吃泥喝水看着花开花落又有什么意思?”
“你为何要与我一同沉沦?”
黑乎乎不知怎么生了一股大力将子升推了出去。
子升的花瓣贴住一旁的彼岸花向后退去,它听到了黑乎乎的声音。
“希望你去了外面可以见到彩色的世界,有很多爱你疼你的人。愿你永远逍遥自在,无悲无忧……”
子升愣愣地看着那一团黑色,周围色彩似乎扭在了一起。黑色散了开来,颜色变淡终成一个人形。
是罗睺。
罗睺望着他,而他却一直向后退去,他的的身形慢慢变大,一缕残魂又重归了本体。
恍惚间,他想起了几幕。
原本他们皆是浑浊之物,一身戾气,大劫前他将他的戾气吸到他身上。而且身上戾气更重了,而他清清白白。
一朵青莲跟在黑乎乎身后抬着桶,青莲问:“为何不让我背泥?”
黑乎乎说:“你是干净的,我是黑色,不怕脏。”
方才它将它推了出来,说不愿让它过着看不见太阳的日子。愿它永远潇洒快活,毫无拘束。
这一幕与多年前大劫下的一幕重合,他亦将他推了出来,不愿让他受苦。
子升站在彼岸花丛中,彼岸花摇曳。远处的亮光在他的余光中闪烁,在他本体的意识里光点的位置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方才一切看似许久其实不过一瞬。
他站在花丛中继续向中央望去,他又再次看到了那一坨黑色。
青莲走了,黑乎乎坐在简易床上茫然,它的背影有些落寞。但因为它的性格,它又强装着不在意。
子升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向前走去,白袖挥起,手中凝聚着法力。
他要不顾一切带黑乎乎离开!
然而,当他法力有一缕散开时,彼岸花丛震动,似乎有什么要崩塌,至于最中心的那一团黑色也险些散开。
子升猛地攥着手收回法术,彼岸花丛震荡了片刻又恢复平静,黑乎乎也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风吹动子升的鬓发,他停在了原地,目光久久不离黑团。
原来不是花丛囚禁了黑乎乎,而是花丛稳住了黑乎乎的命。黑乎乎如今的命脉皆系与花丛上,它的生机也越来越旺。
若他强行带走黑乎乎,黑乎乎会消散。只有让黑乎乎继续留在这里,假以时日,黑乎乎……罗睺极有可能复生。
子升望着黑乎乎,忽然眼睛有些酸。
他施法为彼岸花从加了数十层结界。
临走时,他闭眼揪住自己的身体——
黑乎乎正惆怅青莲走了,就在这时,一枚水嫩几乎透明的青莲花瓣缓缓落下。
黑乎乎接住了花瓣,它一眼就认出这是胖莲的花瓣。
它左右打量什么也没有看见。
它似乎察觉到什么,珍重地将花瓣贴在胸前。黑雾将花瓣罩住,它会藏得让谁也找不到。
紫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