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室内物品老旧,包括这只木柜,柜门早已变形,露出一道缝隙,在柜体内部留下一道刀刃般的光。
苏雪壮着胆子,悄无声息倾身向前。
由于坐着,她恰和小男孩差不多高,透过缝隙,猝不及防正对上一只空洞漆黑的瞳仁,一声尖叫险些溢出喉咙。
但小男孩却不知为何,连退数步,他喉咙里发着小兽般的哽咽和哀号,跌坐在地上,捂住腹部。
苏雪深深呼吸,透过缝隙紧紧盯着男孩,伸手从角落的废旧纸箱中,找到唯一一件可以当做武器的物品——一本没封皮的书,捏在手中。
只见男孩苍白如枯骨的手爪对着腹部愈加用力,越按越深。
【弹幕:自己挖肾?小姐姐快跑啊!】
【弹幕:新人意识还是太差,不忍心看了。】
【弹幕:啊啊啊啊啊好恶心!】
苏雪胃里一阵翻滚,瞪大眼,睁睁地看着男孩抓破上衣,利爪搅入自己的肉中,他很痛苦,哀号着,接着拽出一段粘糊糊的东西。
苏雪整个人仿若被电击,这声尖叫终于没有忍住,响彻整个三楼。
二楼心理教室门口的叶时,一楼楼梯口的周兆,齐齐抬头。
苏雪面前,男孩一边哭一边笑,眼神内充斥着疯狂,咧开嘴,对着柜门笑道。
“姐姐,吃鱼吗?”
“哥哥走的时候说,鱼要去掉内脏才好吃呢。”
……
那是一条腐烂的小黄花鱼,鱼腹被剖开,内脏并未清理,只是被整齐地摆在一边。黄花鱼空洞的眼漆黑,直勾勾盯着上方。
木盒盖子内侧刻了几个清晰的字,“送给小鱼”。
林客呼吸放得如羽毛一样轻,半晌才伸手。
修长的手指平静地翻动鱼腹,又将整条鱼翻转过来。
他在刚才有一瞬间真情实感的愤怒。
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接触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说得高深点,小小年纪就知道“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二十年的人生中,还没有任何一刻像刚才一样,感受到玩家的恶意。
他从听到“送泡泡机”、“像海洋”时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这个小孩有精神问题,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条鱼。
他都能想像当时的场景,玩家说要送一个礼物给小孩,于是当着一条鱼的面,剖开另一条鱼的肚子,做什么?
握肠男孩的身影瞬间闪过林客脑海。
在学习力强大的小孩面前干这种事……
林客有些发懵。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呼吸有些急促,顾不得脏,将整条鱼都拿出来,在木盒底部发现几道同样奇怪的刻痕。
摸了摸,像是小刀的杰作,但因为被鱼的脂肪黏住,不大明显了。
林客凑上去看。
“殷……”
第二个字确实看不清,隐约下方有个“土”,像是人名。
林客停顿片刻,收起一切情绪,抿唇合上盖子,却忽得想到什么,大步流星回到书柜前,扯出那只漏气的皮球。
果然,皮球的棕红色橡胶面上,同样有着清晰的刻痕,大裂口一侧,有许多小裂痕,起初林客以为是撞到尖锐物,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林客将皮球刻痕部分合拢。
这一次看清楚了,殷田土?还有人叫这个?
这次不只有名字,还有一句留言般的话。
“小朋友,还是你的头比较好看哦。”
林客瞳孔一缩,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那个唯二不正常的无头男孩……
地面再次轻微晃动。
……
“骨碌碌”。
圆球从楼上滚下,撞在叶时脚踝。
叶时穿着运动鞋,等看清那是个什么“球”,惊得差点一脚飞出。但好歹她尚存一分理智,没干过踢人头的事,打起最后一分力气,转身就跑。
身后,落在地上的男孩头脸上,那双无神的黑眸呆呆的,看着女人飞速离去的身影,没有追,只是额头一个用力,又往前“骨碌碌”滚出两米,停在原地。
【弹幕:开始了开始了,都开始变鬼,这真的能撑三天吗?】
【弹幕:那这变鬼的方式也太自残了叭。】
……
林客来回拍了拍手,不仅没掸去灰尘,脏东西还粘上双手。
他已再次冷静下来,十分小心地将孩子们的玩具一样样放回原地,连破损的小皮球都尽量摆放成圆润的模样。
他算不上是很富有同情心的人,毕竟父母双亡,混混出身,遇上好人才读了大学。虽然上辈子帮过的人比牛毛还多,也不过工作糊口而已。真的进入副本,对于其他玩家,也一直本着“不拖后腿不搞事,大家和平相处分头行动”的态度相处。
对于系统所说的“工作”,那就更不用太上心了,系统有求于他,不可能因为他一次失败就惩罚他,甚至他还拥有很多特权。
所以他想通关,却并没有非通关不可的想法。
——但现在,他忽然很想和这些孩子成为朋友,问出这个“殷田土”是谁。
然后找到他,好好和他“说”道“说”道,这样做人是不对滴。
林客右手捏在左手骨关节,“咔”按出声音,缓缓转身。
林客:“……”
他顿在原地,微微变色。
就在刚才,同一个房间内,一边对他说着“院里原本禁止衣冠不整,不过孩子们爱玩,就算了”,一边替他整理衣领,不怀好意吓得他浑身结冰的男人,就站在门口。
院长面色平静,目光沉黑,就这么静静盯着林客,不知已看了多久。
林客左脚后退半步,但继而想起在这位大帅比面前,逃跑没有什么用。
人家只要一条规则就让你去死。
那就恶向胆边生,毕竟此人曾像只奶狗一样蹭在他身上,林客准备活到他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微笑看着他自己尴尬到去撞豆腐。
人么,要不吃硬要不吃软,都试试才好应对。
林客绷起眼皮:“您有事?”
男人目光一垂,落在林客粘糊糊的双手上,皱眉。
就在林客以为他下一秒就要说出“本院不准手脏”时,他开口了,非常客气。
“快走吧。”
“这里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