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还好好的,裴闻雁也安慰自己或许只是个怪梦罢了。
直到梦里大楚灭国的时间和现实对上了,她才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若是梦里的一切都成真了怎么办?
家里人都不愿因她一个梦,就怀疑曾为父亲挡过刀的副将,她手上也没有证据可以指认副将。
北戎即将攻打肃州的消息传来时,那断断续续的梦境里,才出现了她和小侯爷联手,查出副将和李忠来往的信件。
裴闻雁欣喜若狂,只要她也找到副将和李忠来往的信件,就能让父兄相信自己。
怎料她设计拿到的那封信,却成了父兄的催命符。
彼时李信刚占领汴京,父亲还未向新朝献贺表忠,副将却已和李信手底下的兵马元帅李忠接上了头,李忠许诺副将凉州都护一职,条件是他把凉州的兵力布防尽数告知。
凉州兵防图一旦落入北戎手中,凉州于北戎,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父亲怒斩了副将,又匆匆召集手下将领,重新布防凉州兵力,怎料消息传到李氏耳中,李氏怕父亲将他们勾结北戎、构陷凉州与北庭的事昭告天下,直接让北戎那边提前攻城。
当日前去援助凉州的陈国兵马,也不是和北戎人打,而是为了去凉州都护府灭口。
父兄在城门口和北戎人拼杀,压根不知陈军打着支援的旗号,从后方杀进城,屠了都护府。
母亲为了拖住陈军,让她带着幼弟出逃,自己留在都护府同陈军周旋。
马车出城后,裴闻雁就带着胞弟下车躲到了附近村落,驾车的车夫是府上的忠仆,驾马车引开了追杀她们的官兵。
等逃到了稍微安全些的地方,她才得知凉州都护府满门被屠,父兄的尸首还被北戎人挂在了城门口。
裴闻雁痛苦不已,她以为自己能改变梦境里家人的结局,怎料到却是让他们更快地走向了死亡。
为了不让幼弟也死于服苦役,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带着胞弟一路东躲西藏北上。
在裴闻雁的梦里,她同北庭的小侯爷结为了一世夫妻,但那只是梦境,现实中她们互不相识,连钦侯也没死。
她没有路引,连进入北庭都艰难,更何况面见小侯爷,让他帮忙揭露李氏的阴谋。
她手上的信件,只有对李信的敌对势力才有用。
犹豫再三,比起远在吴郡的淮南王,裴闻雁还是选择了前往北庭,听说胡商有法子混进城,她把母亲留给自己的镯子当路费抵给胡商了,商队才同意捎她们一程。
也是从这些胡商口中,裴闻雁得知前楚太子没死,在江淮起势,如今正和李信开战。
这一切都和她梦里的不一样,梦里太子早死于东宫,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梦境和现实产生了出入,裴闻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李氏不得好死。
若不是没有路引和路费了,裴闻雁都想掉头去江淮。
大抵是上天也听到了她的祈求,陈军袭击商队,她本以为要命绝于此,怎料半道上又杀出一只楚军,领军的还是名女将!
楚军中,女子也可从军。
想起家族的血海深仇,裴闻雁恨不能手刃李氏狗贼,冒昧问了那军大娘后,得到拒绝的话,裴闻雁倒也不气馁。
方才的确是她过激了,那军大娘说的没错,她从军去了,阿钰才五岁,如何存活下去?
裴闻雁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她兜衣的夹层里,就是能指控李氏勾结外族,坑杀良将的罪证,一旦入城后她再见到那位女将军都难,必须得找机会向那女将军表明身份。
青州。
秦筝坐在案前看林昭寄回来的书信。
林昭自北上以来,每经一处城池,写公文报备行程之余,也会给秦筝捎一封信回来,给她讲讲沿途看到风景,当地的风土人情。
秦筝看得忍俊不禁:“阿昭说信纸不够,入城后得多买些信纸备着。”
楚承稷见秦筝捧着厚厚一杳信纸,轻提了下眉尾,一封信写这么厚,怕不是行军时在马背上都没停笔?
幸得送信的是军中的信使,换做寻常信使,这信能不能寄出去都难说。
正好秦筝看完了信,把信纸放到桌上,他无意中瞥了一眼,瞧见信纸上歪歪扭扭排着的斗大几个字时,微微一哂。
这么个写法,难怪一封信能写这般厚。
想起自己批过林昭呈上来的公文,字迹倒是工整,怕是找旁人代写的,他道:“让她今后给你写信,也找人代笔吧。”
看几个字又得换一张纸,林昭写得不容易,秦筝这个看的貌似也不容易。
秦筝瞪楚承稷一眼,他果断转移了话题:“谢家那边说裴家三女或许还活着,你手底下的人查得可有眉目了?”
大部分娘子军随林昭北上了,身子骨差些的,就留在青州继续帮秦筝做事。
这张润物细无声的情报网,能查到很多东西。
谈起公事,秦筝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消息传来,不过近日有个豪绅突然大批买进武婢,娘子军里被他买走的人,都再没传消息回来,很是可疑,我打算让人去查查那豪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