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舅当年还小。
范大舅红着眼眶说:“那几年,大姐还带着咱们去队里头过蜀黍,蜀黍面煮成糊糊吃,也是好吃的。”
范晓娟兄妹从没有听母亲诉过苦。
她总是默默的撑起这个家,直到撑不住了,才带着孩子们回老家,投奔姥姥。
范小舅嘿嘿一笑:“可您老,不是也分了房子给她吗?”
“那你觉着,这回分家该怎么分?”
范小舅想想:“依照民俗分也行,依照继承法分也行啊。”
依照民俗,家里有应该是儿女继承,跟外孙子孙子没一毛钱关系,他范松能分走一半。
依照继承法,他也能分走一半。
范晓娟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舅舅真的是又精明又傻气。
姥姥要是真不想跟他们分,就不会今天当着她跟范晓军的面说出分家的事情来啦,难不成是想拉着他们看别人吃肉,她跟范晓军两人喝西北风?
“那你这意思,大姐就没有啦?”
范小舅是这意思,当然不用分大姐拉。
而且还有条有理的。
第一,民俗分家一般不分女娃。
第二,按法律来说,大姐家的这两也不是第一继承人哇。
范小舅心里头门儿清,多分一个,就少好几万,当然是能少分一个,就少分一个啦,所以就算是得罪外甥跟外甥女,他也要把这话说出口:
“妈,咱上回分家已经分过大姐了,那以后养老的事,不是我跟大哥头上了嘛,再说农村分家,也没人越过儿子直接给外孙外孙女的吧?”范小舅摆明了就是不同意多分两个人,十斤黄金五万美元啊,对半分他能分多少了!
那是几十万!
“如果论这样说,没有晓娟的份,她不同意分家,那也是常理。”
美金,黄金,那可是祖祖辈辈攒了几辈子的东西。
范姥姥开口了:“你的意思,大姐这一脉就不用了,老大你看呢?”
范大舅沉吟片刻:“我听妈的。”
他虽然觉得老二这话哪里不对,但是当着老二的面,并没有驳斥他。
范姥姥看范小舅:“没啦?”
范小舅清了清嗓子:“晓龙是您唯一的孙子”
这意思,晓龙也要独占一份。
范姥姥继续问范大舅:“你没意见?”
范大舅还是那句话:“我都听妈的,钱是咱妈的,爱分给谁分给谁,老二你有句话讲的不对,大姐的两个孩子姓范,跟他奶奶家也早就没了联系,这样算起来,大姐家就算是入赘的,若是不分不合常理。”
范小舅一向怵这个哥哥,但是说到分钱,也是一寸不让。
“哥,你这话就不对了,闺女就是闺女。”范小舅说:“咱家没儿子,干嘛要赘婿?”
“闺女怎么了?”范大舅自己只有闺女,觉得女儿儿子都是一样的:“你这样说话,我就不高兴了,咱娘不是姥爷的闺女?”
范姥姥的眼睛,从两个儿子身上扫过。
老大有担当,有分寸。
老二就是贪,就是蠢。
还好这钱她现在拿出来分,不然要等到半年之后,老二仗着自己有儿子这一点,就能把钱全吞了,这种事情,老二能干出来。、
老太太开口。
“以前的人分家产,那长子都是要占大部分的,因为啥,因为许多人家里的家业,都是长子跟父母挣出来的,范庭范松你们两个也就小的时候跟在父母身边,吃了点苦头,还记不记得家里去队里干活,挣工分,给你们挣粮食吃的是谁了?”
“范松,你是家里头最小的孩子,就算家里最穷最苦的时候,你也没吃过多少苦,因为上面的长姐长兄替你但了,你可以不记得三年灾害时的事情,可是你不能不记得你读高中时候的事儿,那时候家里没钱,是你姐姐在城里上班,一个月三十块钱的工资,掰出来一半给你当生活费,足足养了你三年,这样才把你供出来个高中毕业,毕业以后分配到单位上上班,这事儿你还没忘吧?”
饺子上来,范晓珍把小桌子一起端过来,大家伙围着小桌子,开始吃了起来。
范姥姥年过八十,食量还不错,一看是三鲜饺子,大快朵颐。
范晓娟的手艺,她自来是最喜欢的,大闺女从小就手巧很会做饭,范晓军力气大,剁馅儿又细又匀,十几个饺子下肚,又吃了一碗饺子汤,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顿时觉得全身都舒服。
范姥姥的话语把大家带回到那个贫穷、饥饿的年代:
“长兄为父,为什么有这样一句话,长子对家里的贡献,从古至今都是不可磨灭的,你长姐供你读书,虽然也不求回报,但是如果她在九泉之下听到你这样讲,她该是多寒心,那个时候她跟我讲,如果你能考上大学,就算是大学她也供你读,就算是我,也没有这个勇气说出这种话,就算是她有了孩子,还是把你当最亲的弟弟对待。”
“而你,以性别就否认了她的所有付出,对吗?”
范小舅的头低垂着,母亲的话让他回忆起了姐姐。
比他年长十岁的姐姐,总是承担起家里大部分责任,他甚至都忘了,抚养他、为他提供良好的教育,这本不该是她做的。
而她非但做了,还尽她的能力做到了最好。
或许连母亲都无法对他这样好。
“我们从那个饥荒、困难的年代走来,心里难免会自私,甚至是缺少对于家族成员的爱,可是老二啊,你也是有儿女的,你怎么能因为姐姐她只是个女人,就全盘否认她在这个家里的贡献跟付出呢。我也是个女人,现在你们要分的钱,全部都是来自于你们外祖父的馈赠,如果按你所言,这笔钱从出现之时起就是非法的,我也不该拿到这笔继承!”
范姥姥的脸上露出来个高深莫测的笑:“老二啊!”
“嗯。”
“记得一句话。”
“妈您说。”
“要听妈妈的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