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入了地府,便要接受功德罪过评判再去投胎,来世变人还是变畜谁都不准,茫茫人海,一别怕是就再难相遇了。
陆汐娘伸手抱住两个陪伴了她几百年的丫鬟,默默落下泪。
若有来世,她希望自己能这两个傻丫头做一回真正的亲姐妹……
白湛没有再耽搁,立刻开始请阴门。
这些魂魄在阳间实在呆得太久,身上的怨气让这片土地都受到了污染,让如今本就浑浊的阳间更添负担,是时候去下面了。
在他的召唤中,剧烈的阴气弥漫中,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阴冷,景物变得模糊,前方变得犹如夜空般漆黑,最后一扇巨大漆黑的大门缓缓从地下升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请阴门……”卓明等人看到这幕震惊不已。
在这个玄术日渐没落的时代,超渡鬼魂大家都会,但请能请阴门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单独被超渡的鬼魂是要孤零零的走过黄泉路,才能到达阴间,而阴门,则是可以直接入地府的方便之门。
白湛不是对这些鬼魂心善,而是这些鬼魂被禁锢折磨太久,心性不稳,黄泉路长孤寂,难保到时候有鬼魂害怕进入地府审判,从而半路逃跑,然后继续为祸阳间。
还有就是此地的孤魂野鬼实在太多了,除了夏府和邕城的百年老鬼,还有民国战争时期死在此地的士兵和普通人,如此多数量的鬼魂,还是直接送入阴间最好。
阴门请出来后,白湛看向激动的众鬼,语气冰冷,
“阴门已开,你们速速进去,功过是非,到了下面自有定判,来世是人是畜,都是自己作孽,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一张符篆扔出去,给这群鬼照出一条大道。
“多谢大师相救,多谢夫人饶恕。”
众鬼激动不已,连连跪下朝白湛和陆汐娘磕头。
几百年了,他们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希望,没有阳光,若能入地府投胎,哪怕来世变成牲畜,也好过囚禁在这里永无轮回的好啊。
一群鬼纷纷争先恐后朝阴门涌过去,生怕陆汐娘后悔。
许月婳也被她两个儿女拉着朝阴门过去,但却挣扎得厉害,“我不走,我不去地府,我不要被审判,我不要当牲畜,放开我,放开我……”
她显然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去了地府,她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在这鬼地府好多少,她满身的罪孽,轮回十世牲畜都不为过。
这对骄傲的她来说实在太难接受了,她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想下地狱受苦,更加不想当牲畜。
但这回,可由不得她。
在其余鬼魂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夏玉轩夏玉霜兄妹将她拉进了阴门。
鬼魂陆陆续续离开。
最后只剩下陆汐娘主仆三人,以及夏高丰了。
夏高丰看着陆汐娘,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妻子。
这个女人很漂亮,温婉如水,秀外慧中,才学出众,她本应该是天之骄女,被人呵护被人宠爱,却被他耽误了一辈子。
他对不起她,从头到尾都对不起她,他负了她,亲手将人推进了万丈深渊,心如刀绞,痛苦难忍,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做出的事情,连对不起都没有资格说。
他的愧疚和后悔,对汐娘来说,都是一种玷污。
“……”张张嘴,夏高丰终究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汐娘看着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平静的牵上两个丫鬟的手,不带一丝留恋,转身而去,身影没入阴门之中。
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她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夏高丰看着那消失的倩影,站在原地良久,眼中落下血泪。
阴门的开启时间有限,他久久不走,白湛只能催促,
“阴门关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进去吗?阳间已无你留恋之物,速去地府报道吧,事已至此,你后悔无用,你若还有半分良知,便去地府受罚吧。”
“我满身罪孽,自该阴间受罚。可我还是欠了她一辈子……救命之恩,数载夫妻,百年折磨,我对她不起。此债不还,阴间不入,天地有鉴,若为此誓,魂飞魄散!”
夏高丰笑中带泪,魂魄飞身逃出夏府鬼宅。
卓明等人一惊,“他跑了!”
白湛平静抬手拦住众人,“让他去吧。他做的孽,活该受罚;他欠汐娘的债,也应当还尽。他欠了汐娘一辈子,便护汐娘来世一生,很公平。”
汐娘当初化作厉鬼大开杀戒虽事出有因,但终究也还是沾上了罪孽,就算在地府受罚还尽,再世为人碰到的困境苛难必定也将比普通人多些。
这些都是因夏高丰而导致的结果,夏高丰滞留阳间去帮汐娘挡灾,也算是因果循环。
众天师深呼吸,如此的话,夏高丰将来去了地府受罚时限怕是又要加个数百年了。
白湛看众人表情,声音淡淡,“这是他自己造的孽,受着是天理。”
众天师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了。
所以的鬼魂离去,阴门消失,周围的鬼气也逐渐消散,慢慢露出了此地真正的样子。
这是一个仿佛被强行掩埋到地下的破败古代城池,破烂腐朽,到处都是白骨,虽然仍旧看上去十分可怕,但却并显得阴森了。
这个城池中不仅有当年那些邕城百姓的尸骨,还有很多身着民国时期服饰的百姓和士兵的骨骸。
有天师恍然大悟,“……根军历史记载此地在民国时期发生过屠杀,却并没有找到死者尸骨,想来就是因为当时的冲天怨气,唤醒了沉睡地下的陆汐娘,对方厉鬼凶性大发,直接将地面活人死人都给拉到了这下面当她的小鬼吧。”
“应该是这样的。”
“咦,你们快看,那边有个祭坛,祭坛上面还有节白骨,跟其他的尸骸都不一样。”突然有人眼尖看到不远处的画面道。
白湛听到祭坛二字,顿时想起什么,抬眼看过去。
不出意外,那祭坛的模样跟他上次在殡仪馆地下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祭坛已经没有了保护膜,一节缺了节小拇指的右手臂白骨,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摆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