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瘦高人影随狂风而来,骤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肩胛后是一对硕大的金红色羽翼,根根羽毛如黄金般璀璨,羽毛表面却附着一层钻石般闪亮的晶层,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
“玛瑞亚蝴蝶碎片动了。”
不等王澎湃等人发问,来者率先开口,他年纪轻轻却眉眼冷肃,不苟言笑,手里捏着一根水晶羽毛。这羽毛在他指间逐渐变为一朵冰晶玫瑰。
万向春将玫瑰投入门缝中。只听一声咔嚓玻璃破碎的声音,一片清亮冰幕从门缝里向外蔓延,最后凝成了镜面般大小的水晶薄面。
所有人都紧张盯着地上这片圆形水晶,就见它上面映照出蛛网般细碎的白色痕迹,那些痕迹逐渐勾勒出一支极端美丽的白色冰晶玫瑰。在玫瑰之上,是深蓝紫色的残缺蝶翼碎片。
玛瑞亚蝴蝶碎片,南极冰川最深处的凡尔赛冰晶玫瑰。二者都是极度罕见的稀有物品,且不说玛瑞亚蝴蝶碎片,这支冰晶玫瑰整个南极仅有一支,它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唯有在绝对零度才能保存。
而归途旅队将它们放在一起,却是希冀能借助它们,观察到‘那位’的情况。
“阿弥陀佛保佑,这有什么变化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王澎湃紧张到絮絮叨叨:“小乐的签筒裂了,树儿的警报器炸了,橙姐掉毛,百晓生的纸鹤碎了,我喘不过气来,肯定是队长……咳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鹏,看出来什么没有。”
汪玉树难得严肃,端详着水晶面上的冰晶玫瑰花纹:“这花……是不是开了一点?”
“此卦以木涉水,则遇水得吉,遇火则凶。”
茅小乐拿着罗盘神神道道:“水土风生山,变数在群山隐踪之处。”
“群山?这不就是队长现在在的地方吗!”
王澎湃失声,急的原地转圈,探头去看:“百晓生,有新情报没?”
百晓生拿着手机投屏直播,但卫洵分屏仍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从凌晨五点四十八分到现在,一刻钟,没有变化。”
“五点四十八分,五点四十八分……”
茅小乐又开始掐算,沉默站在水晶面前观察的万向春却忽然闭眼,两条细细的殷红血线从他眼角向下淌去。
“花开,萌动,生机,变数。”
万向春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起初说的艰涩困难,后来逐渐顺畅:“花将开未开,异变不定。花纹下部转黑,意味着变数还未稳固就可能死亡。
汪玉树眼神锐利追问道:“是花死还是变数死?”
“变数死。变数死,则异变终止。变数活,则异变继续。”
鹿书橙紧张追问:“异变继续下去会怎样?”
“蝴蝶振翅,冰晶玫瑰盛开,是——”
“爱情。”
“繁衍。”
万向春和茅小乐一前一后开口,明明是异常严肃凝重说出的两个词,却让汪玉树等人哑口无言,脸上表情怪异。
“爱情,繁衍?”
王澎湃喃喃:“他娘的,是我耳朵出了问题?我怎么也看不出来这,这会与什么劳什子爱情挂钩。”
“图纹/卦象是这样说的。”
万向春和茅小乐异口同声道,与此同时那从门缝向外延伸出来的水晶面像是承受不住能量,铿然破碎。
“不管怎么说,那里……肯定是有变化要发生了。”
百晓生冷静道:“我建议所有人都守在旅队驻地,夕阳旅团那边一切照旧即可。牧羊人联盟,屠夫联盟都有人在藏北旅程里,发鬼乙四十九与傀儡师关系紧密,蜂道人习惯独处,该是牧羊人联盟会对我方试探……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百晓生罕见弯了弯嘴角:“只要……有异变,依照傀儡师的谨慎性子,恐怕牧羊人联盟与屠夫联盟之间的合作都要暂缓了,正好能留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不是,我是说,那啥。”
王澎湃神情纠结,脸上胖肉都挤成一团,如鲠在喉般艰难道:“如果,如果真是啥爱情繁衍的,咱们是不是得先搞搞清楚,这恋爱对象究竟是谁啊?”
“涉及到的,我们不能再主动探究。”
万向春冷漠道:“等队长回来,看他更青睐谁,就一目了然。”
“那队长跟三水这不就be了吗!”
鹿书橙脱口而出:“咳,不是,我是说,如果这是导游那边使坏设计,让……的对象成了某屠夫导游那可咋整。”
“除了旅社,没人能算计到。”
万向春冷冷道,若有所思:“或许,这也是他一手导演成的异变。”
“第七个北纬三十度旅程已出现,也快该到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听他这么说,在场众人神情各异,唯有王澎湃仍担忧念叨着什么‘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保佑’
“他这变数死,不会是要把对象给杀了吧。”
汪玉树注意到盲点,咋舌:“要命,要是想杀谁,没人能阻止的了吧。”
“也只有队长能阻止了。”
鹿书橙无奈道:“不过队长现在是雪豹啊,就算要阻止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吧。”
“顺其自然,一切顺其自然,会有好的结果。”
茅小乐肃然道:“我算到翡乐至,殷白桃,季鸿彩等人全都性命无忧。”
“啥?”
鹿书橙没反应过来,百晓生推了推眼镜,理智道:“翡乐至等人全员存活,意味着卫洵健康无事。卫洵与我们旅队有缘,与队长有缘。卫洵无事,则队长无事,旅队也有转机……这次‘恋爱’事件能顺利度过。”
“还,还能这么划等号的?”
王澎湃哑口无言,万向春却皱起眉头:“卫洵?”
“就是小乐一直挂在嘴边五年的三水老师,和咱们安队特别有缘。鹏哥你是一直在外边过旅程不知道。”
鹿书橙听百晓生这么一说也稍微放松了些,招呼道:“来来,看树儿做的雪豹卫洵混剪,从初遇到恩爱,来见证一下雪豹的爱情。”
有没有爱情是想让人死亡的?
卫洵现在就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他原本正精神紊乱,五感缺失,仅能隐约从那些嘈杂呓语声中获取到玻璃碴般稀碎的有效信息,就像他冒险的成果,卫洵循环听了几遍才终于听清楚。
【冒险成功!】
【您获得的爱意!】
几把爱意!一个非生命体,旅社的主事人,讲什么情情爱爱。卫洵觉得牙疼,冒险家这个称号真的就不正常,人家冒险都是为了更高的利益,或者更多危险搞刺激。他这冒险有一个算一个,怎么都是把人给搞上了?
他是没感到什么‘爱意’,那些扭曲的,蕴含强大污染的信息仍在不停往卫洵大脑里灌输,卫洵确实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畔低语,那熟悉的优雅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线。但卫洵却根本无法分辨对方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被吵到窒息。
如果说谈恋爱要先互相了解对方的话,光是在‘了解’这一关就能让卫洵直接暴毙。但卫洵没有死,不仅是因为那些嘈杂呓语声虽然吵闹,让他头颅发胀,却保持在一个将将崩溃但还没有崩溃的临界点。
更因为卫洵感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了他的手腕,他不会感到疼痛,这咬合就像牵住风筝的线,让他不至于迷失在混乱中,仍与现实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不能直视,不能听,不能想。
心口发烫,像揣着一个沉甸甸的火炉。伴着咬在手腕上的力道,卫洵从风暴般肆虐的信息洪流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的灵魂与精神也在此番洗礼磨练下越发坚韧,充满力量。
明明是闭着眼睛,但卫洵却似乎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他看到雪豹死死咬住他的手腕,时而冲他焦急低呜,时而冲另一方向发狠咆哮,锋利豹爪挥舞仿若搏斗。
他‘看到’勒住手腕的异变登山绳被雪豹撕碎扯下,掉在一旁。雪豹贴近过来,呼唤般急急呜咽,舔舐他的脸。雪豹的头在卫洵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连同它的身躯一起——
不,不是雪豹变大了,而是他在变小。
“唧?”
卫洵听到自己发出如初生小鸟般细嫩的叫声,他的身体在坠落,但在完全落地之前被什么东西轻柔有力叼住后颈,随后落在一片柔软厚实的银白毛发中。
“早饭好了,要不要叫卫哥来啊?”
早晨七点半,旅队众人全都收拾好了自己,围坐在火堆前。翡乐至抻着脖子往卫洵帐篷那边望,没看见半点动静。
“卫队还在休息吧,他凌晨四点才刚回来。”
房宇航给自己冲了一杯热咖啡,暖流涌入胃部,他舒服轻叹出声。
“我去看看,昨晚卫哥就没吃什么。去小林寺冒险回来,肯定饿坏了。”
“我跟你一起。”
殷白桃细心端了一杯热奶茶,几块糌粑和一碗冻干蔬菜汤:“别被雪豹给咬出来了。”
他们两人向卫洵的帐篷走去,走到距离帐篷十米处时停下脚步。这是雪豹的警戒线,但奇异的是,今早雪豹并没有出来。
翡乐至和殷白桃对视一眼,翡乐至咳了一声,大着胆子,踮着脚尖,往前迈了一步。
没反应?
他又迈一步。
还是没有反应?
翡乐至神经一紧,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卫哥,卫哥?”
糟了,卫哥也没有回应!
翡乐至头皮一紧,忙和殷白桃快步走到帐篷前。等到了帐篷门帘边时再听到熟悉的,警告般的雪豹低吼,翡乐至稍微松了口气,用一支登山杖小心挑开门帘,向里看去。
“卫哥——”
“怎么了?!”
翡乐至突然僵立不动了,着实让一旁的殷白桃心焦,她推开翡乐至向里看去——但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她和翡乐至同样僵住。
只见昏暗帐篷中,一大一小两只雪豹叠在一起,向他们这边望来。
……
“哈哈,哈哈,卫哥真威猛,这么快就变豹成功了。”
帐篷边,翡乐至活跃气氛般傻笑:“我刚一看还以为豹哥是个母的,生了小崽哈哈哈。”
殷白桃给了他一胳膊肘,使了个眼色让翡乐至闭嘴,然后转过头来,小心却也忍不住嘴边笑容,问道:“卫哥……你还能吃素吗?”
“季大哥那里还有几节火腿肠,要不要来一点?”
“唧。”
卫洵恹恹唧了声,雪峰立刻起身,豹尾一扫就把翡乐至和殷白桃连同他们后面跟过来关心/看热闹的人全都给赶走了。随后雪豹嗅嗅殷白桃放在帐篷前的杯碗,很聪明的用鼻子顶着,把它们顶进了帐篷里。
卫洵颤颤巍巍站起身来,靠着雪豹有力尾巴的支撑,舔了几口奶茶。他舌头用的不够熟练,沾了自己满下巴的奶,又被大雪豹搂到怀里,从头到尾细细舔过了一遍。
卫洵眯着眼睛任由它舔,谁让他现在只是一头雪豹幼崽,没有力气反抗大雪豹呢。
好消息是他野性心灵变豹成功,并且算是暂时脱离了那种精神快被污染的状态。有野性心灵称号在,当卫洵变成野兽时可以摆脱人类时的一切负面状态。
由此可知的爱意对他来说也是负面状态的一种。
坏消息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他变得雪豹是只幼豹。而且卫洵并不清楚‘的爱意’总共会持续多少时间。
卫洵能感到对方并非是要杀死他,估计只是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就让卫洵陷入精神污染的风暴中,差点他就回不来了。讲道理,这实在是太冒险,太……
太刺激了。
冒险家这个称号实在太适合他,卫洵迫不及待就想赶紧接着冒险。但在再冒险之前他必须得先弄清楚,这些‘独占欲’‘爱意’到底会持续多长时间。
按理说安雪锋和都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强者,自己这冒险能成功都非常不可思议,而且安雪锋在外边暂且不提,他对冒险,竟然还真获得了‘的爱意’这种事,尤为让卫洵匪夷所思。
如果,如果这一切的特殊性,都是因为他与安雪锋之间的契约的话……卫洵回想起之前陷入精神污染风暴时,获取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他与的契约——但卫洵确信,自己只与安雪锋之间有契约。
安雪锋和都是登山绳的主人……
卫洵内心了然。
安雪锋和恐怕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