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直播怎么关了?”
乙零被安雪锋紧攥住手腕,却仍若无其事般扯着他走到火塘旁边,捡起汪玉树吓得甩出去的手机,看了眼屏幕,遗憾发现这直播已经结束了,界面都黑了下来。
他还想看看汪玉树的手机是不是真能拍到那些灵异的画面呢,毕竟这滩破碎的灵魂正常人可是看不到的。
“那是什么?”
安雪锋语气沉了下来,压迫感很强。他那张脸是很传统的英俊,此刻皱起眉头严肃起来时就显得有些凶,特别有威慑力,让乙零感觉自己牵着一条呜呜龇牙的狼犬。
错了,老虎是猫科动物,怎么能说安雪锋像狗呢。
乙零心中感慨道,笑眯眯随手把汪玉树的手机抛还给他,然后轻拍了拍安雪锋的手背,安抚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很久之前,不小心犯了忌讳的可怜人。他的灵魂和身体被狗咬碎了,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困在这里?他一直在这里吗?”
安雪锋立刻抓住了重点,乙零赞许点头:“没错,他一直都在这里,除他之外还有很多,只是家人们目前还看不到。”
“还有很,很多?”
汪玉树吓得声音发颤,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他立刻站起来,生怕自己屁股边,总觉得在这里比较有安全感。做好心理建设后目光再落到火塘那边,却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人形尸骸缓慢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它还在,只是他们看不到了。
这种看不到更让人害怕。
“因为我们在牛皮纸上签了名,成了白虎祭品,所以才拥有了‘看到’的资格?”
安雪锋表现出了令人安心的冷静镇定,继续发问:“彻底陷入黑暗是开启这种‘视觉’的条件?是黑暗中一些阴性的能量把我们短暂侵蚀污染了,所以才能看到?”
“好聪明。”
乙零欣赏的看了他一眼,手蠢蠢欲动想拍一拍安雪锋的头。但显然他们还没有这种默契,乙零期待伸出了手,安雪锋没有低头,反而谨慎警惕的把他这只手的手腕也攥住了,就像在收容什么不可控的恶劣妖怪。于是乙零也只能望寸头兴叹。
“这是只有本地人才能看到的景象,家人们现在看不到也是正常的。没有我在的话不要自己尝试陷入黑暗里,很容易死掉的哦。”
“不过这次来的家人们天赋都出奇的好,说不定等吃过明天的丧宴之后,就都可以看到啦。而且刚才突然陷入黑暗的时候家人们都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没有吵闹,这很好,山神喜欢听话的孩子。”
“那零导您喜欢吗。”
苗芳菲冷不丁问道。
乙零一愣,同样欣赏的看了苗芳菲一眼,随后微笑:“我嘛……”
“我其实更喜欢不听话的,有自己想法的家人,这样才足够有趣。”
苗芳菲没能从乙零嘴里套出他究竟和山神有没有关系,今晚也没再发生什么离奇恐怖的怪事。乙零把提灯又挂回了铁钩上,很自然的指挥安雪锋他们仔细擦过火塘旁的地板后,就从神龛下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床厚实被褥,铺在了刚才那具碎尸出现过的地方。
“今晚我会睡在这里,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乙零笑道,随后看向汪玉树,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来一个充电宝,拍了拍汪玉树的手,把充电宝放到他手里,轻声道:“我对直播很感兴趣,新时代的拜山教也该面向大众才对。”
“明天我会去和主人家商量,让我们能直播整场送葬跳丧仪式,今晚你记得将手机充好电哦。”
说罢,不管苦着脸的汪玉树和有什么话想说的安雪锋,乙零利落送客,把他们都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外面下起了细密冷雨,淅淅沥沥的,火塘哔哔啵啵燃烧,土家阿妹民宿中今夜没人能睡得安稳。
同样,刚看了一场直播的旅社观众们意犹未尽,兴奋讨论到半夜。收到旅社方面的通知,现实中政府相关部门立刻头疼的忙碌起来,武警特种大队中最特殊的一支网警用手段查封了直播平台,并用旅社那边递来的道具对其进行了一些改造,并且开始对网上舆情进行监控。
而今夜被吓得最狠的,还属被吓出心理阴影的原平台观众们。
大半夜看着直播间画面中突然出现一大滩没打马赛克的碎肉是什么感觉?
人的大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么多,只是本能的震撼让不少看直播找乐子的人直接摔了手机,我草出声。还能发弹幕的已经算是心里素质过硬或反应迟钝的了,然而在三秒后直播突然黑屏,紧接着整个直播平台都无法再登录,原本没反应过来的观众怔愣间不断回想刚才最后看到的直播画面,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后怕。
那东西……是真的吗?
不可能吧,是道具吧,肯定是演的,什么全屏突然黑暗,再亮起来时突然鬼贴脸只不过是最常见的恐怖片/恐怖游戏剧情而已,他们真信了才是蠢货。
但如果是假的,为什么直播间突然就关了?就算是主播故作玄虚,那直播平台怎么也再无法登录了?
要是在猛然一吓后直播还在继续,观众们还能继续发各种弹幕,能看到事情后续发展,那可能给人带来的惶恐后怕还不会这么严重。偏偏是这个惊悚画面出现后整个直播平台都无法再登录,人在安静下来后开始脑补,自己吓自己才最恐怖。
是巧合吗?还是说……
刚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不知为何记忆无比深刻,观众们甚至能记得苗芳菲和汪玉树惊骇恐慌的表情,记得乙零的微笑,还有那一滩碎肉中断裂的惨白骨茬,撕碎的肉块,没啃到完全碎裂的断指和染血的皮肤,以及那转动的眼珠……
太真了,太真实了。
而且有人其实胆子很大,精神状态也挺稳定的,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骨缝里透出一股寒意,就像,就像刚才的直播间里真有什么脏东西,而他们通过‘注视’,被标记盯上了一样。
很恐怖。
现在想想,那些突然涌入直播间的观看人数,那不正常的热度,还有跟机器人一样,让人看不懂的弹幕们……
那些和他们在同一直播间看直播的观众,真的是‘人’吗?
深夜里,有人打了个寒噤,猛然爬起身来打开了屋里所有灯,死死关上窗户拉住窗帘,陷入莫名的恐惧里,还有人魔怔似的反复点那个直播软件,无数次尝试后发现再进不去后浑身冷汗,软成一滩烂泥。他们迫切想跟谁说说今晚这离奇恐怖的事,稀释一下自己心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