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一小段,沉默许久的老仆忽然开口:“郎君,前方似有一座坞堡。”
闻言,秦商立即抬起头望向远方,果不其然看到官道旁侧立着一座红色坞堡。
秦朗顿然警惕地皱起眉:“是匈奴人所建吗?”
秦商思考片刻,摇摇头:“听闻密阳县已被夺回,此路正通往密阳,应是如今的密阳县令所建。”
说到密阳被夺回,几人心中不免/流过几缕酸涩。
“只要不是匈奴坞堡就好。”秦朗说了句。
腹中饥饿,几人也没有什么时间伤春悲秋,说完便继续沉默地前行。
在路过坞堡时,忽然一道洪亮喊声传来:“尔等何人,从何处而来?”
听到声响,秦氏兄弟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坞堡。
因天气阴沉,他们未能第一时间找准对方所在,直到对方又询问了一句“尔等何人”,他们才在坞堡右侧角落的碉堡窗口发现一个哨兵。
确认守兵是魏人,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随后,秦朗张口喊道:“我等魏人,从北地逃来。”
“尔等欲往何处去?”
“往南边寻条活路。”
碉堡上,王强对他们的回答并不意外,自匈奴撤兵后,这条官道上每日都有数十个北地而来的流民经过。
若是放在从前,他们坞堡守兵也不会过问这些流民的去处,不过现在,他们却多了一个任务,便是将这些流民劝去密阳。
王强清了清嗓子,继续冲底下喊道:“尔等若是无处可去,前方密阳城正招收流民,身怀一技之长者,或有意参军者,皆可去往密阳寻求生计!”
听闻此言,秦商顿时明白了这守卫的意图,一时间有些犹豫。
而王强见他们无反应,又问:“你们当中有一人可是染了重疾?”
“是。”
“那便尽快赶去密阳吧,城门外每日都有官兵施粥救济流民,还有医者坐诊,不收诊金。”
听到有医者免费看病,秦朗顿时动摇了,对秦商道:“从兄,阿父的病已拖延不得,不若我们先去密阳看看如何?”
秦商未点头也未摇头,而是转身询问哨兵:“敢问兄弟,如今密阳城中主事的是哪位大官?”
“城中主事的乃是姜太守,燕峤郡姜令尹之子。”
“姜令尹之子?莫非是姜显允?”秦朗询问。
秦商亦觉如此,不由心中微动。
倘若是姜显允,他们或许不必非要赶去昭南县,而可以直接前往密阳寻求帮助。
·
此时,密阳城内。
雨后的庭院潮湿浓绿,屋檐瓦片雨水滴落,倒映着浓密乌云,宛如墨汁。
一名部曲快步踏着湿漉漉的石径而来,打破院中寂静。
刚走上檐廊,看到屋内人的身影,部曲立即下跪:“拜见郎君。”
谢愔看着案上文书,随口问道:“可有收获?”
谢十低头汇报:“禀郎君,未查到羽雪幻此人有何特殊之处,不过奴昨夜入其住所探查时,发现案上有一幅画与您相关,画上内容实在有辱郎君身份,吾便擅自将其取了过来。”
他说着,就从腰间抽出了一卷画纸呈交。
谢愔收起文书,将画纸放在案上展开。
才看一眼,呼吸便凝滞了。
只见画中两白衣男子一坐一卧躺于榻上,衣衫半解,青丝交缠,窗外杏花漫漫,好一派明媚春色。
画作风格太过写实,不必如何仔细观察,谢愔便认出了画中二人正是自己和姜殊。
谢十窥着主人神色,询问:“郎君,可要奴去将那画师解决?”
谢愔沉默不言。
事实上,若是忽略画上二人的身份,此画笔法填色及其所透露的清丽神韵着实巧妙至极。
这样一个人才,杀了有些可惜了。
于是,安静片刻后,谢愔收起画纸道:“不必,你退下吧,此事勿要对他人提起。”
“诺。”
谢十离开后,谢愔又看起了文书,然而心中所想的却还是那幅画。
他敢确定自己之前从未和那画师有过交集,对方究竟为何见到自己便脱口而出“谢美人”这一称谓?
且又是如何仅凭短短几瞬的见面,便将他画得如此传神的?
回想起昨日姜殊想尽办法阻拦自己与那画师接触的情景,对方倒像是早已认识了此人。
莫非,他们本就相识,而这画竟是姜殊命他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