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客乘着驴车到达妆品商会时,险些以为车夫听错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好歹来过几次,陶客知道密阳的各大商会都设立在雁栖里,而车夫却把他带到了西市的一个十字路口处。
“确定是此地?”陶客露出犹疑之色,又强调了一遍,“我欲去往新成立的妆品商会。”
车夫指了指左侧转角口的二层小楼,用一副熟稔的口吻道:“就是此处,这是妆品商会的门店,外地来商皆是在此处订的货,您若想去总部,我倒也可带您过去,只怕您进不去啊。”
陶客转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见挂着“柒烟阁”招牌的店铺外门装潢得格外典雅,且门口进出的客人也比其他铺子多得多,这才信了他的话,下车付了钱后便急忙朝店内走去。
跨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长的木制柜台,柜台上摆着铜镜、鲜花与待客茶具,后边则靠墙摆放着一排货架,货架上分门别类陈列的皆是一件件小巧精致的化妆品。
此时正当朝阳初升,明丽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子斜斜地照射在货架上,将那嵌了螺钿的漆盒映照得光灿夺目。
柜台内有几位穿着白色布衣的伙计,专为客人介绍货品和记录订单。
由于排在前边的客人较多,暂时轮不到他被服务,陶客便只能从门口伙计那接来一块刻着数的木牌与一杯清茶,边坐在一旁喝茶等候边欣赏货架上的商品。
好歹是往来南北商路多年的商人,陶客对于化妆品还是较为了解的,别的不提,刺史府的夫人娘子们每日用的妆粉、口脂都便都是他自南地带来的货。
因此在看到货架上某些外观新奇的商品的名称时,他也能迅速反应过来其用途,顶多对于其名称后边“旭日光珠”、“落日粉霞”之类的色号描述有些茫然而已。
趁着等候的时间,陶客将“唇妆”、“眼妆”、“底妆”、“眉妆”各个区域的货架上的商品都瞧了一遍,有的外壳光滑润泽如墨玉,其中镶嵌着色泽多变的螺钿,在光照下莹莹发亮,有的包装清新素雅,木制盒盖上雕刻着“柒烟阁”的文字与精巧细密的花纹,个别边缘还包了金边,一瞧便贵重不已。
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陶客眼花缭乱,连喝了几口茶水,压住起伏的心绪。
他心中暗叹,怪不得这妆品商会的货物如此受欢迎,不论其内里如何,光凭外壳的花样之多,便可足以吸引那些喜好优雅华美之物的士族郎君们的目光了。
当然,做到这般新鲜又华丽的外包装,其价格肯定也都不便宜。
陶客搜寻了片刻,发觉最便宜的便是单张卖的唇纸,一张只需五十钱,但凡稍微有些积蓄的平民百姓咬咬牙也能买得起,而最为昂贵的妆粉和唇脂,单件竟能卖到两万钱以上,这可谓是令陶客开了眼界了。
然而就这般高昂的价钱,店里的客人却都毫无畏葸之色,反而对其趋之若鹜。
想来也正常,寻常人一进这店就被货架上的价格牌子给击退了,敢留下来的不是世家大族的管事便是外地来的大商人,这二者兜里都有些底气。
尤其是商人们,大家都是闻名而来,想要趁着这妆品刚上市还未泛滥之时先运到南地去大赚一笔的,货物本就不足,他们哪里还会在乎价格高低,只会担心出货太晚,影响他们赚钱的速度。
“我是三日前定的妆粉与黛粉,可有给我安排上?”
“劳烦将单子与我一观……这二件出货较快,您再等五日,五日后便可去仓库取货了。”
“你老实说,凤舌朱的黑管螺钿口红究竟何时有货?”
“烦请再等些日子,这款的工艺较繁杂,我们工厂的师傅已经在抓紧制作了。”
“你这货架上不是有一支新的吗,就先卖与我吧!”
“这件是展示的样品,不能卖的,您若是家住在密阳附近,可先下个定金,留下地址,我们一有货便立即派人给您送过去。”
“两盘眼影若一同订货,可否便宜些?”
“您订千件以上,就给您让利一成,如何?”
“那何时可拿到货?”
“千件以上算大单子,也许要等上一月左右了……”
“我与郡府金曹的书佐有些交情,不可给我先出货吗?”
“除非是姜太守亲自过来,否则都是要等候的。”
客人与店铺伙计的交流声不断传来,陶客越听越是心惊,这单子都排到一个月后了,那轮到他要何时有货了?
他隐隐有些坐不住,盯着前边的客人,一个劲地在心底催促着他们快些走人。
好不容易等伙计叫到了他的号,陶客两口把剩下的茶喝完,立即起身去到了柜台前。
为他服务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陶客先前便发现这铺子里的伙计各个都唇红齿白的,生得很是清秀,原以为是商会的东家有意这般招人,待凑近一看,才发觉这些少年脸上都施了淡妆,画了眉,抹了口脂,面上还搽了层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