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潜进湖里有一会儿了。
这湖深的几乎看不到低,湖水黑沉,视野有限,入目所及之处阴暗凄冷,视野中偶尔有黑影游过,或大或小,不知道什么东西,但总归不太像鱼。
她分明和雁危行差不多前后脚入水,顶多也就是被沈退耽搁了一会儿,可她入水之时既没看到雁危行,也没看到那巨大的触手怪物,只鼻端有些微的血腥味残留,仿佛他们早已经远去了。
水中横七竖八残留着剑气,证明着这里曾经打的很激烈,可如今除了这剑气却不见人影,总不能是打着打着连人带那怪物一起消失了。
这明显很不对劲。
而更不对劲的是,她是带着避水珠下来的,可入水到现在,避水珠从头到尾没被启动,她却依旧能够呼吸。
在没有灵力还没被避水珠庇护的情况下,在水里呼吸。
这显然不是什么正常水。
年朝夕本来一直在往下潜,发觉水里的问题之后便停下在了半路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潜了有多深,只知道自己现在抬头看不见水面,低头也看不见水底,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年朝夕在黑沉沉的水中只停顿沉思了片刻,随即转头又潜了下去。
无论如何,她得先把雁危行给找回来。
她顺着水中残留的那些许剑气一路下潜,也不知道潜了多久,有限的视野之下终于看到了湖底。
湖底正躺着一根巨大的触手,断裂之处溢散着血气,血腥味浓重。
年朝夕一顿,随即飞快地游了过去,落到了那触手旁。
落地的时候,她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坚硬又崎岖,水底浮力大本就站不稳,她现在又用不出灵力,整个人直接往后仰倒,踉跄了脚步。
等她终于稳住了身体,下意识地低头看向那个差点儿绊倒自己的东西,却看到了自己的细剑。
她的细剑正躺在那触手旁。
年朝夕顿了一顿,上前捡起了自己的剑。
她的剑正倒那触手的断口旁,那断处十分新鲜,明显是被她的剑砍下来的,砍下来还没多久。
她的剑现在是雁危行在用。
那么……
她的剑在这里,怪物的一截触手在这里,方才那一路激烈的剑气也在这里,证明着方才的战斗有多焦灼。
那雁危行呢?
年朝夕握紧了剑,眉头一点点蹙起。
……
年朝夕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寂静的近乎死寂的湖底之中,突然有水流声传来,正朝着她的方向。
年朝夕手一紧,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黑沉沉的湖水之中,有两个影子逐渐靠近,有手有脚,好像是人。
不……似乎就是人。
年朝夕眉头微皱,眼睁睁看着黑沉沉的湖水之中走出两个人来,人形人样,却是浑身死气。
这般浓重的死气年朝夕只在死人身上见过,可面前这两个人不但能走能跳,甚至还能说说笑笑。
年朝夕缓缓握紧了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相伴而来的两人看到了她,反而惊讶道:“这赤岩湖今天好热闹啊,又来了客人吗?”
两个人一男一女,手里各提了一盏灯,那灯不知道什么做的,幽蓝色的火苗在水里也能燃烧,他们微微提着灯照向她,片刻之后,其中的女孩子笑道:“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呢。”
借着幽蓝色的火光,年朝夕也看清了他们。
浑身死气的两个人却长了一副活人样,男女都是面色红润眼神有光,只不过那两张脸在幽蓝色火苗的映照之下,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年朝夕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那提灯的女子像是没发现年朝夕的脸色一般,见她不说话,笑盈盈道:“姑娘是我赤岩湖的客人吗?”
年朝夕看着那蓝色火焰后冷幽幽的脸,没什么情绪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这湖水之中,居然也能有活人吗?”
年朝夕话音落下,那女子笑容的幅度都没变,口中却道:“自然是没有活人的。”
她说着几乎是默认自己不是活人的话,语气逐渐崇敬:“但湖主宽慈,允许我等不被世俗所容之人留在湖底生活,还保住我等性命,我等自然便在这湖里住了下去。”
年朝夕唇角的笑容收敛了一分:“湖主?是方才那触手怪物吗?”
年朝夕说得毫不客气。
而面前的人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敛袖道:“姑娘真是说笑了,那畜生怎么能和湖主相提并论,不过是湖主手底下不听话的宠物,湖主放它守卫赤水河,它不知轻重乱伤人,我代它给姑娘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