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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1 / 2)

河洛十八城一夜之间被骤雨笼罩。

十八城的霸主早年杀伐征战,曾在当年战神的手下也全身而退过,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近些年来却愈发的休养生息了,有意将手中的权力下放给手下的几个养子和徒弟。

为了权力,他那四个养子五个徒儿没少明争暗斗。

但哪怕他们再怎么争斗邀宠,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没有那位有“医仙”之称的医修在那位霸主心中重要。

据说是因为这位霸主早年间功法出过差错,到如今修为越是深厚,那修为对身体的负担就越重,到了现在,每每发作起来几乎能让人痛不欲生。

他找过许多医修,但唯有那位“医仙”能真正压制他的痛苦。

霸主十分看重医仙,这“医仙”地位高到他说要在河洛十八城里为当年战死的小战神立祠,和战神敌对过的霸主也只是一笑而过,说了句有情有义。

从那以后,河洛遍布小战神祠。

整个河洛,也只有医仙能自由出入霸主府邸而不必通报。

霸主的第三个养子匆匆忙忙来到霸主府上时,霸主的几个下属正以艳羡的口吻谈论着医仙。

养子脸上流露出一丝厌恶来。

但在其他人看过来时,他便已温和笑道:“我来找父亲。”

有人笑道:“不巧了,医仙大人刚进去没多久,三公子可能得等一会儿。”

三公子笑着说:“没关系,医仙为父亲操劳,我等待也是应该的。”

几个下属也理所当然一般笑道:“三公子体恤。”

瓢泼大雨之中,三公子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不多时,一身墨衣的医仙推门走了出来,眼睛上缠着一块白绫。

几个下属眼中闪过一丝可惜。

今年开春的时候医仙便因功法染上了一些顽疾,前段时间一度都下不了床了,如今身体康健了,眼睛却坏了。

三公子眸间却略过一丝暗色。

有人招呼道:“医仙今日好早啊。”

医仙只应了一声,脚步不停,高傲的几乎不加掩饰。

众人习以为常。

他路过三公子时,三公子行礼道:“宗恕先生……”

宗恕径直走了过去。

三公子要行礼的动作顿时一僵。

宗恕哪怕是看不见,但不可能认不出来他的声音。

可他仍旧就这么走了过去。

三公子脸上火辣辣的烧得慌。

背后几个下属的视线如芒在背。

身前宗恕渐行渐远。

三公子僵硬的直起身,嘴唇微动,灵力将声音逼成一条线,刻意只让宗恕一个人听到。

“得意什么,一个背弃旧主害死亲朋的丧家之犬罢了……”

宗恕脚步一顿。

下一刻,墨色的背影在风雨之中大踏步离开,透着冷冷的寒意。

宗恕没有带雨具,冒着风雨大踏步走回自己的药庐。

他面上喜怒不辨,眼上缠着白布似乎也并不影响他的视力。

路上许多行人为避雨势藏在了屋檐下,见风雨之中一个墨色身影匆匆走过,奇道:“方才那是医仙大人过去了吗?”

有躲雨的修士看了一眼,见他来的方向是霸主府,便见惯不怪道:“从府中出来的,想必是了。”

问话的人忍不住咋舌道:“那他这眼睛……”

那修士像是说八卦一般的回道:“听说是有一天闭关出来突然就这样了,大家都说这是当年那小战神夺了他的眼睛要让他赎罪呢。”

霸主为人暴虐,治地百姓和修士都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一心盼着那霸主赶紧死,于是,宗恕这个被霸主看中的医师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话头一起,有人兴致勃勃的觉得有道理,有人也嗤笑一声,道:“就他?他也配让小战神的英灵出手报复?我说你们啊,都把小战神想的太狭隘了,小战神估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两百年前小战神的殉城之战整个修真界如今人尽皆知。

当年宗恕三人主张弃城,小战神一力主张血战卫城,最后战至殉城。

作为普通的凡人和修士,谁也不敢说当他们面临着灭城之战时一定能活下来,所以便对明明能逃却执意留下救人殉城的小战神尤为敬佩。

相应的,他们对小战神多敬佩,对那传闻中主张弃城的人便有多厌恶。

于是这话说着说着,便全都变成了对所谓医仙的斥骂嘲笑,几乎不堪入耳。

宗恕并非没有听见,但他并不想理会。

况且在他内心深处,他未必觉得这些人说得有错。

他走远,身旁便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将伞撑在宗恕头上,低声问道:“主上,方才那出言不逊之人,可需要下属处置?”

宗恕淡淡道:“不用管他们。”

那人应了声“是”,又道:“主上让属下去查沈退的踪迹,如今已有了眉目。”

宗恕立刻停了下来,眉目冷凝道:“他在哪儿?”

那人低声道:“有人在佛宗的大城外看到了沈退一行人的行踪,但……”那人语气迟疑了下来。

宗恕沉声道:“说。”

那人立刻低下头,道:“但属下派附近的人过去查看时,却只看到了原地有打斗的痕迹,沈退一行人不知所踪。”

宗恕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不知所踪?”

那人低声道:“是,估计要不了几日沈退那边的势力就要乱起来了,主上,我们要不要趁乱添把火?”

宗恕快步往前走,冷淡道:“不必管他们,我明日就去佛宗,你们稳住那个老东西就行。”

那人应了声是,目送着宗恕推开药庐大步走了进去。

他没跟进去。

宗恕几乎不让人踏足他的药庐。

宗恕走进药庐,大踏步走向了自己的书房。

他解了三层禁制,又过了两道阵法,这才走进这个从未被外人踏足的书房。

书房中,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偶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面容精致,眼神空洞。

宗恕盯着那个人偶看了半晌,缓缓走近两步,想伸手抚摸,又不敢触碰,最终只伸手碰了碰人偶那木然空洞的眼睛,又用另一只手碰了碰自己覆着白绫的眼,低声道:“快了,我会很快把你复活的。”

一扇窗户都没有的书房里,价值千金的引魂香一刻不停地燃烧着。

……

年朝夕这天早上醒来后,情绪不大好。

可能是昨夜听那两个佛子的事情听得太过震惊了,她夜里做了一早上的梦。

梦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等醒来时她自己都想不起个所以然来。

唯有快醒来时,她做了一个奇异又古怪的梦,一直到清醒过来时还牢牢记得。

在哪个梦里她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僵硬又冰冷的身体里,动也动弹不得,脖子都不能转动一下,唯有一双眼睛能转动。

她靠着那双眼睛,察觉自己是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书房里。

眼前是昏暗的连光都透不出来的房间,鼻端是浓重又刺鼻的燃香味,她闻得直犯恶心,这气味却又无孔不入。

在那个梦里,她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个不匹配的容器中一般,拥挤又狭小,几乎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但幸而这可怕的梦没做太久,她挣扎于梦境中时,隐隐约约听见书房外面有脚步声快步走过来,一个人影在书房外若隐若现,她还没来得及看这新出场的人物是谁,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她整个人猛地坐起身,坐在床上,心有余悸。

那整个灵魂仿佛被装进一个小盒子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梦。

等缓过气来,她这才察觉门外正有人叫她。

“兮兮?”

那声音透过大雨声传进来,有点儿听不太清晰。

现在天还没怎么亮,估计也就是小和尚们上早课的时间,大雨还未停,天地之间显得更加昏暗。

若是以往,这么早被吵醒,年朝夕肯定是要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