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周进了警局,这大概是今年暑假第二次。头一次是刚考完那几天,他陪老爷子逛花鸟市场,老爷子手贱撩了一个女孩子的裙子,还被人拍下视频,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口要钱。但老爷子说是姑娘让他撩的,说裙子底下有东西让他拿出来,可没有证据,老爷子撩裙子是铁证如山,最后沸沸扬扬闹进警局,哪怕真就是个碰瓷团伙也说不清楚,老爷子也不肯赔钱,就说是他们碰瓷,打连惠女士电话打不通,老爷子犟起来也跟头牛一样,陈路周劝不动也懒得劝,就在警局陪他待了一整夜。
他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天,他又进去了。陈路周觉得自己自从听了朱仰起的意见去看男科之后,就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能遇到。他妈说的福祸相依真的是任何时候都适应,凡事果然不能得意忘形。
事情是这样,前台办理入住的小姑娘粗心大意给他开的房间出了问题,事实上那层确实不对外开放。恰好陈路周入住那天前台接到通知说这几天还有几个新人演员要入住,让他们开放九层几个房间。
人前台的小姑娘看陈路周长得比男主角都帅,以为他铁定也是演员之一,就随口问了一句,是组里的吧?当时陈路周跟朱仰起在打电话,囫囵吞枣压根没听清,以为她问是不是跟冯觐他们那个组一起的,就嗯了声。
陈路周第二天从九楼下楼吃早餐,组里的演员也都没怀疑,都觉得这次新人演员好帅啊,估计以后铁定要红,暗戳戳地想着怎么过去要微信号。结果正巧在电梯里碰上制片人,一眼就认出了陈路周不是组里的演员,二话不说把人喊住,立马打电话让前台上来解释清楚。才知道闹了这么个大乌龙。
本来解释清楚就行,陈路周马上也要退房。但没想到,对方看他退房的时候,还带了相机,身上还有一些专业设备,顿时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怀疑他可能是狗仔或者代拍,于是找了个理由把他扣下来,要求检查他相机里的内容。陈路周当然不肯,但对方坚持认为他偷拍,直接报警了。
于是,陈路周又被请到派出所。
“我解释过很多遍,我只是来这边帮车队拍摄,我朋友他们就在六楼。就算是合理怀疑,他们也没资格搜查我的相机。”
民警打电话跟酒店前台确认过,六楼确实是他的几个朋友,名字能对上,但是他们早上都退房了。
他一直联系不上,估计徐栀他们几个等不住,先包车走了。陈路周这会儿耐心已经耗尽,口气实在说不上好,对民警说:“可以先把我手机还给我吗?”
录笔录的警察人很好,年纪也不大,长得眉清目秀,估计也是刚实习不久,知道这个剧组是出了名的难缠,看陈路周还是个学生也没太为难他,随便盘问了两句便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剧组隔三差五就报警,他们早就习惯了。
“我帮你问问同事,谁拿了你的手机。”小民警还在吃泡面,也没顾上扒拉几口,说完就站起来帮他去找人。
陈路周见他这样,也没忍心,叹了口气,彻底认命:“算了,你先吃。”
话音刚落,陈路周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他以为自己是幻听呢,不甚在意地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倒是愣了下,因为谷妍身上穿着古装戏服,盘着头,应该在拍戏。
“还真是你,”谷妍大大方方朝他走过来,眼里是出乎意料的惊喜,“我早上在餐厅看着有个人挺像你,都没敢跟你打招呼,我还以为只是跟你长得像,后来听他们说闹到派出所去了,我才知道可能真是你。”
“嗯,这么巧。”他冷淡地回了句。
谷妍是这部戏的女三,一个小成本网剧,制片人为什么这么风声鹤唳,陈路周不知道为什么,谷妍是知道的。因为这个剧的男主和女二是真情侣,昨晚两人在房间里偷偷见面,被经纪人撞见,然而女二的房间恰好就在陈路周这个倒霉蛋的隔壁,男主事业正在上升期,经纪人听说闹了这么个大乌龙说什么也不肯罢休,怕被人偷偷录了音。
谷妍一看真是陈路周,就知道这事儿应该是个乌龙,于是打电话给制片人,替他把事情澄清了,“真是误会,许总。陈路周是我一中的同学,他成绩很好的,人准高考状元好吧,怎么会去当狗仔啊,而且他爸爸妈妈都是我们那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妈妈是庆宜市电视台的制片人,他爸爸做生意的,之前王茜参加的那个综艺冠名商就是他爸爸的公司,他爸爸是地方企业,投资的项目很多的,嗯知道了。”
……
谷妍到底是混娱乐圈的,深谙怎么拿捏这些老总的套路,要知道他老陈和连惠女士这么好使,他也不会跟个傻子一样坐在这等人搜查他的相机了。
等陈路周拿回自己所有东西,他也没急着走,拖过自己的行李箱放在派出所门口,人松垮坐在行李箱上,好像无所事事那般,长腿抵着地面上,拿着相机低着头认真检查自己相机里的照片有没有少。
陈路周低头的时候,脖子后劲上的衣领微微翘起,后脊背棘突明显,线条硬朗清晰,领子里的后背风光若隐若现,横阔匀称,像一条被大自然精雕细琢、线条俊秀的神秘山峰,让人想抚摸,甚至想象为她流汗时的样子。
谷妍看着他说:“陈路周,我算帮了你吧。”
陈路周抬头看她,自然也没否认,下一秒又低下头去,嗯了声,“等你回庆宜联系我,叫上朱仰起,请你吃个饭。”
“一定要叫朱仰起吗?不能是我们两个人吗?”
陈路周头也没抬,后颈线条清晰明显,真是瘦得很有味道,低着头还在翻照片,扑哧笑了下,很确定、且懒洋洋地嗯了声,“不能。”
“为什么?”谷妍问。
陈路周似乎没听到,因为相机里正巧翻到看流星那晚的照片,徐栀回头那张,女孩子满脸诧异和错愕,但却有种慵懒朦胧美。他手指微微顿了一下,脸上面不改色地快速翻过去,似乎丝毫没有异样,但心里还是顺势骂了句——狗东西,都不等我。
谷妍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啊陈路周?”
陈路周心想,如果换做徐栀,她肯定不会问为什么啊陈路周,她只会哦。一天到晚除了个哦,她嘴巴里挤不出别的字,刚刚翻完照片,陈路周顺手翻了下他俩的聊天记录,大概几十条聊天记录,一半都是个“哦”。
狗东西,真就没等他。
“说了啊,”陈路周叫了辆车,看了眼车牌号,就把手机揣回兜里,这才坐在行李箱上,平心静气地扫了眼谷妍,一如既往地直白扎心,“对你没感觉,而且,我说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他意味深长地看她,故意拿话刺她,他这人永远知道对方软肋在哪,“还是你愿意放弃你的演员梦想跟我去利物浦?不能吧,谷妍,你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练功多辛苦啊,全身上下都没处关节是好的,没名没份地跟着我多吃亏啊,好好拍戏吧你,能为国家争光拿个奖,我会更欣赏你,而不是在我这释放这种没用的信号,就很没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