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唐是开车过来接的莫听云。
等到了车跟前,她特地跑去车头看看车标,羡慕地摸摸车标中间那匹前蹄腾空的骏马,“保时捷哎,豪车呢。”
宋唐将她的行李箱放好,又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催她上车,“再好也不是咱们的。”
莫听云小跑着到了他跟前,伸手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你的别摸我也是大牌。”
宋唐顿时失笑,点点头,扶着车门就让她坐进去了。
等他也坐近车里,莫听云才问:“这车是谁的?你朋友的么?”
“我大侄子的。”宋唐应声,解释道,“我师兄跟嫂子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让他以后和小女朋友去兜风用,听说我要来接你,特地借给我的。”
说实在的,叶留白真是个很不错的好孩子。
莫听云听了哦哦两声,“那我要是有机会见到他,一定好好谢谢他。”
说着又忽然想起他早上提醒自己带首饰的事,问道:“你说的晚宴就是为他办的对不对?”
宋唐点头,她立即又问:“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我们现在要去买吗?他喜欢什么?”
说着抓抓头,眉头皱起来有点懊恼,“可是我没有给他这么大的男生送过礼物,不知道他们都会喜欢什么哎。”
她苦恼起来的样子似乎有点沮丧,宋唐笑了声,安慰她道:“他喜欢模型,飞机和轮船、航空母舰都可以,你送bjd娃娃也行,据说他女朋友很喜欢。”
莫听云听完之后想了想,“娃娃不太现实,那个要预定的,来不及,我们去买个模型吧?”
“下午再去,先回酒店办入住。”宋唐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这人怎么性子这么急。
莫听云又叹了口气,“我主要是觉得,时间好赶哦,京市这么多景点,我的假期却这么短。”
从机场去到香山庄园,要好几个小时,莫听云刚刚值了48小时的班,又长途飞行,其实已经很累了,跟宋唐没说上几句话,起初的兴奋劲过后,就开始犯困。
她靠在车门边,弯着脖子,把自己的脸往肩膀上贴,红润的嘴唇微抿着,纤长的眼睫毛跟着眼睑一起垂下,遮住了平时总是活泼灵动的双眼,弯弯的眉毛显得分外娴静与温柔。
等过红灯的时候,宋唐扭头仔细的打量着她的脸,水润饱满,光洁得能看见一层淡淡的绒毛,像小孩一样。
他霎时间觉得有些手痒,可是却不敢贸然伸手,一是觉得唐突,这样悄摸做这种事,跟性/骚/扰似的,二来又怕把她闹醒了,她刚值完班,其实很辛苦很累了。
一直到后来,他看见几根发丝沾上了她的脸,瞬间便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帮她把头发理整齐些,应该会睡得更好吧?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指头,悄悄地靠近她的脸,秉着呼吸轻轻地拨了两下,拈起几根细软的头发,捋到她的耳后去。
莫听云对此毫不知情,睡得一动也不动,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宋唐忍不住松了口气,又不自觉地弯起嘴唇笑笑,能在他身边睡得那么熟,说明她是十分信任自己的吧?
这种感觉,让宋唐欢喜的同时,又有点担忧,如果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还会这样对他毫不设防么?
他担忧着这点,整个人就变得极为瞻前顾后和懦弱,他曾经最看不起这种人,而现在,他自己就变成了这种人。
莫听云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脖子有点累,心想这枕头怎么这么不舒服,而且……味道也不对……
她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车内挂着的香薰挂饰,就在出风口那里,有淡淡的桂花香飘来,莫听云忍不住咂咂嘴。
宋唐这时才发现她已经醒过来了,忙扭头看她一眼,“醒啦?马上就到了。”
“宋唐,我想吃月饼。”她忽然间小小声地说道,说完之后又抿着唇,歪着脖子坐在那儿,还保持着刚才睡觉的姿势,叹了口气。
宋唐一愣,然后认真地问:“中秋都过了……怎么突然想吃月饼?那大闸蟹呢,想不想吃?重阳节快到了,花糕吃不吃?”
中秋节早就过了一周了,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三天假,她第二天值班,收了一个很重的病人,第三天是中秋节当天,本来早上下夜班就该回来,又碰上急诊手术,拖到中午。
他也还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很圆,他站在莫家的小院子里,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起初并没有谈及宋唐执意出走的事,像是故意避开一样,谁也不主动触碰这个禁忌话题。
只是互相问候对方的近况,他问起父亲回不回家过节,爷爷说他带队出去做考察了,估计要到年底才回安市,他又问爷爷的身体,爷爷说还好,接着就跟他说起自己的书马上就要出版了,他说别这么累了吧,年纪都大了,爷爷就笑,说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累的。
然后突然就沉默下来,隔了好半晌,那边先传来声音,是老人沉沉的叹息。
“你走以后,我也想了很多,我跟你爸爸实在是不合格的家长,比起你妈妈和奶奶,我们甚至没有尽到家长应有的责任,你能长成今天这样,有了自己的成绩,除了她们的功劳,就靠的是你自己。”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没有逼你改志愿,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比现在开心。”
“阿唐,对不起啊,爷爷和爸爸没有照顾好你……”
他听得愣住,在原地站了许久,喉咙哽咽到让他觉得慌乱,他仓促地挂了电话,甚至没有继续留下来和莫听云一起吃月饼,就以有事为由匆匆离开莫家。
可是也没有走,一个人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车里挂着的小金葫芦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眼睛一酸。
他捂着脸,咬着牙无声地哭了出来,眼泪霎时间就染湿了掌心,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肌肉在不停地抽搐,呼吸也变得深重起来。
他觉得委屈极了,这一句“对不起”,他其实都不愿意承认,已经等了很多年。
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宋开文和宋拓父子祖孙三人既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又是互相对峙彼此伤害的冤家。他们都有错,错在太□□,错在不会好好沟通,好像没有了妈妈和奶奶以后,家里的三个男人,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