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兰顿时打哈哈:“开个玩笑嘛!”
羡慕归羡慕,但也真的只是嘴嗨一下,她可做不出那种去插足人家的事。
而且,以前在村里这么多年,除了宋阮阮,他江海哪搭理过其他什么异性。
陈美珍嘴上不说,心里对江海也是多了几分满意。
她先前觉得江海游手好闲不正经,现在看却也没那么差。
要是能再老实些,好好去上工种地,那就更好了。
宋阮阮胃口小,对于这瓷实的一碗皮蛋瘦肉粥,吃了半碗就不行了。
“还吃不吃绿豆饼子,刚才在路上不是说想试试吗?”他把绿豆饼送到她嘴边。
热的炸绿豆饼闻起来还是香香的,宋阮阮想吃又觉得吃不完:
“那我只吃一口可以吗?”
江海点头:“行,剩下的我吃。”
宋阮阮便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吃了就果然是什么都吃不下了。
江海便三两下将她剩下的稀饭,饼子一起吃完,去还了碗,扯了点卫生纸擦了手,这才走出来对宋阮阮道:
“走,带你去供销社买东西。”
供销社的人是真的多。而且乌乌泱泱的,根本没人排队,就是一窝蜂往柜台前挤着,宋阮阮看着这场面都有些望而却步。
索性放布料的地方在玻璃柜后面,她站在外围倒是也很容易地看到上面摆了些什么布料。
不同种类和颜色的布料,大约有十几样,一匹一匹地卷着,除了红色布料,其他颜色就是白色,灰蓝色,以及军绿色和黑色,真的没什么太鲜艳的颜色。
江海和陈美珍他们都常来,是很熟悉供销社的东西和价格的。
宋阮阮问清楚之后,便对江海道:
“我要白洋布,你有多少布票就买多少。”
所谓的白洋布,就是没上色的粗棉布。就成本和上色难易度来说,都是最合适的。
三人对她的要求都有些意外,李兰兰道:
“白洋布是最便宜的,这样把布票用了,多不划算啊。”
江海也道:
“买的确良,给你做衬衫裙子穿。”
的确良七毛多一尺,是白洋布的两倍。在江海心里,是夏天最好的布料了,又轻薄又凉快,颜色还鲜艳,给宋阮阮做个白衬衫绿裙子,多好看。
宋阮阮却很坚持,只要白洋布:“别买其他的,我就要白洋布,越多越好。”
江海没办法,只好挤进去给她买。
除了白洋布,他还买了麻花和一包蜜饯果子,后面又去肉联厂那边买了骨头。
在宋阮阮的要求下,还去药店买了一包明矾。
至此,购物的任务便算是告一段落。
因为要等先前那拖拉机回公社,宋阮阮便提出顺便去看一下学校。
此时的学校,中学和小学是分开的。
中学包括初中和高中,其实也没什么太稀奇的地方,就几排低矮的瓦房,一个铺着煤炭渣滓和碎石头的操场,整个范围用砖围了一圈墙,只有一个铁栅栏的大门,此时放假没人,是锁着的。
虽然简陋,这里却是她可以通往大学的唯一途径。
看着宋阮阮专注的侧脸,江海第一次发现,她平时看着对什么都淡淡的,却唯独在看着里面那一排房子的时候,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渴望。
联想到这段时间,她几乎一直都在看书,比江小河这个正经的学生还要认真十倍。
他心中生出一个猜测:她是想去读书吗?
陈美珍显然比江海更了解她的想法,见宋阮阮那么专注地趴在铁大门上往学校里看,不由劝道:
“阮阮,其实读了书也没什么用的,年年毕业那么多高中生,有几个分到工作的,还不都是一样回来种地么。”
宋阮阮轻声道:
“就算是这样,我也想成为高中毕业生。”
现在跟她们说明年就会恢复高考,他们根本不信。
李兰兰也跟着道:
“就是,读高中可不便宜,一学期学费7块,书费5块,你要是在学校吃喝,还得要生活费。而且你现在这样,学校也不一定收,少不得还要走走关系,那又是一笔开销!”
现在村子里,很多家庭一年的收入也就几十块钱,而高中生又正好是可以当做壮劳力的年纪了,不管是从费用还是机会成本来说,都不是个划算的买卖,所以村里去上高中的人极少。
宋阮阮便不接话了,只是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江海见不得她这样,思考了一番,这才打包票道:
“想读高中就读,我去给你想办法!”
宋阮阮眼中的失落立刻转为惊喜,却又是小心翼翼不敢确认的样子:
“真的吗?”
“真的。铁定让你上!”
“嗯!”
见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眼睛亮亮的,满是雀跃,江海的心也跟着涨得满满的。
她难得有这么想要的东西,不管有多困难,他都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她。
回到江家,宋阮阮吃完了午饭又歇了会儿,等到下午太阳稍微小一点,便和江小河一起出门去找紫草与栀子果实。
关于头花的思路,今天宋阮阮在集市上看过一圈后,已经定下了框架。
首先,有卖鞋垫的,就证明确实可以买卖手工制作的布料制品。
其次,街上的颜色种类很少,同样的布料,颜色鲜艳的比不鲜艳的要贵。说明人们是偏好稀缺和鲜明的色彩的。
红布是已经有的,头花本身也技术含量低,非常容易被仿制,所以她摒弃了红布,选择镇上没有的紫色和黄色。
之所以选择这两个颜色,主要是可以就地取材。
红星大队靠山,本身就有很多野草野花。其中恰好有可以染成紫色的紫草,并且家家户户甚至路边都有栀子花,如今也正好是栀子花果实成熟的时候。
她以前在手工课上学过,紫草的根可以染紫色,而栀子花的果实则可以染明黄色。
原料是不缺的。
采回来几棵紫草,宋阮阮就拿回来给江海看,让他帮忙去找更多的这种草的根,并且摘栀子花的果实回来,越多越好。
她自己不熟悉这些野草的分布,也不会使用农具,效率太低了。
江海本就闲着的,既然是宋阮阮想要,他自然是二话不说就扛着锄头出去给她找了。
不仅他自己找,他还发动了他的三个兄弟一起找,第二天就给宋阮阮扛回来小半麻布口袋的紫草根,还提了一塑料袋子的栀子花果实回来。
宋阮阮便让他把这两样都用簸箕平铺着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她这一番动作,引起了江家人的注意,周凤英见她把江海使唤得团团转,不由得问道:
“宋姑娘,你这是要干啥呢?这些是药材吗?”
紫草在当地虽然有生长,却不算密集,当地人不像现代人见多识广,又经过战乱的知识断层,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自古就有的染色办法。
“我准备染些布。”
宋阮阮暂且没跟他们说准备做点小生意的事。在没染出布料做出成品前,这事缺乏说服力,所以不如等万事俱备再说。
周凤英也知道江海给她买了十来尺白布的事:
“没想到你还这手艺呢。”
“我就试试看。”宋阮阮说得比较保守。
但其实她是有过好几次成功染色的经验的——在初中的手工课上。
她这一代正好赶上素质教育时期,每个星期几乎都有一两节手工课,作为一个优等生,在手工课上她自然也不能落后,所以她其实会做挺多小玩意儿的。
不过,如今原材料严重受限,暂且她也只能想到染布做头花能挣钱。
“那你少染点啊,不行咱们还能拿那布去做别的。”
周凤英委婉地提醒道。
反正她也没指望宋阮阮做什么事,她要玩也只能让她玩一点,但要是那么多布料全给糟蹋了,还是让人很心痛的。
“阿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紫草根是需要晒干了才能用的,栀子花果实也是。宋阮阮在晾晒期间,便继续看书。
江海答应了她可以帮她上学,那她自己这边,一定不能在成绩上掉链子。
这次赶集之后,江海再次恢复了除了下雨天,晚上都出去办事,白天在家睡觉的作息。
原以为日子大约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了,却没想到这一天晚上,江海竟然半夜回来了。
他说了不必留门,家里的门自然都是锁着的。他咚咚地敲着大门,将全家所有人都吵醒了。
宋阮阮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却突然听到周凤英在外头大哭起来:
“阿海,怎么这么多血!这可怎么得了!”
宋阮阮心里一紧,也立刻穿上鞋子出去看。
一出门,便见江家堂屋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江红国夫妻都在。
而江海正坐在板凳上,眉头紧皱,唇色发白,额上全是汗水。
他身上穿的衣服破成了一块一块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血痕。而右边胸口到肩胛骨处,拉开了足有二十厘米长的一道很深的伤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鲜血,那些破掉的衣服全成了深色,很显然那些全都是被血给染透了的。
江海受伤了,而且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