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你最近……好像不大忙。”付梓妍心不在焉的绣了一会儿花,之后看向了此时正坐在窗边看书的人,有些不自在的开了口。
这几日付绵绵时常会出现在她所居住的这个小院里,许是本来就心里有鬼,付梓妍觉得心虚极了,每次对方一来她都要时刻紧绷着神经,生怕其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我这不是怕你无聊,毕竟前些日子徐婆子说了你胃口变小了,想着将你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么久的确有些过分,所以有时间便过来陪你呆上一会子。”付绵绵头也不抬,一边翻着手中的书页,一边回应道。
听到这话,付梓妍的脸色有些僵硬,眼神闪烁的看向了别处,免得对面之人察觉自己的异样。
什么胃口不好,日日夜里要被付嘉致翻来覆去,她白天的时间恨不得能睡死过去,每次徐婆子来叫她吃饭,她都是强撑着勉强吃两口,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补觉。
“哪有……许是天气愈发的燥热了,人也跟着惫懒了起来。”
“唔……没事就好。”付绵绵说到这,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把书合上放到了一边:“对了,因着安平郡主几天前不小心发生了意外,所以她和付嘉致的婚事也自然而然的推迟了,而且我听说边境战事再起,付小将军很有可能会再次带兵出发前往本朝与大金国交界的涿州。”
“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待到他离了京,我就会尽快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趁着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大可以提出来,我再衡量一番是否能够实现。”
“比如说想当一个新寡的有钱小妇人?还是来京投奔亲人的娇小姐?若是不想在京城继续呆着,我也可以想办法给你送到南方去,找一处水土养人的地方,保你生活甜甜蜜蜜。”
她这边越是畅想未来,付梓妍的心情就越是复杂,因为过于愧疚,便把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
付嘉致不日即将出发前往涿州,这件事付梓妍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安平郡主为什么会发生意外,而且……付嘉致离开京城那日,也是她消失在这小院之时。
没错,她也要跟着男人前往大武国的边境了。
用付嘉致的话所,那里天高皇帝远,没有京城的纷扰,再加上他此次是全权负责平息大金国战乱的将领,权力极大,自然不会让她受苦。等到时机成熟,他们二人就可以折返归京,终有一天她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做他唯一的妻。
付梓妍耳边听着那喋喋不休的女声,下意识的用贝齿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不是没有心,也不是故意想要坑付绵绵这一次,只是……自从几年前被付嘉致强制的收拢进掌心后,这个人、这颗心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不过他们二人也只是去涿州躲上两年,日后若是有机会归京,她发誓会用尽全力将今日亏欠付绵绵的,加倍的弥补回来。
这么想着,付梓妍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缓地抬起头正视了对面的少女一眼,然后用略微干涩的声音回应道:“都可以……我暂时也没有什么想法,一切全凭四妹妹做主就是了。”
付绵绵忽而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狭小的屋子里,气氛一度非常的凝滞。
这种氛围无疑让付梓妍觉得有些恐惧,在这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莫不是她哪句话说错了让对方察觉到了异常?
过了半晌,付绵绵才挑了挑眉,浅浅的笑了开来:“我要是替你做了主,日后你不满意了可不会怪我吧?”
付梓妍见状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飞快的摇了摇头:“怎么会?我相信四妹妹自会替我思虑周全的。”
“你可别后悔。”付绵绵像是话中有话,随即收回了视线继续低头看起方才的那本书来,她也算仁至义尽了,不止一次给过对方选择的机会。既然这付梓妍依旧执迷不悟的站在了付嘉致那一边,她倒也省去替其打算今后的路了,乐的轻松自在。
直到外面的太阳逐渐西沉,付绵绵才站起了身,然后在付梓妍那虚假的挽留声中,照常叮嘱了徐婆子和丫鬟一声,没有丝毫留恋的出了这小院子的门。
咚!
因着以往的习惯使然,怕周围的邻居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徐婆子并没有出来相送,而是干脆利落的将院门关了个彻底,阻绝了外面巷弄中来来往往之人的视线。
当然了,同样也隔绝了此时正站在主屋门口目送着她的付梓妍的目光。
伴随着院门外马蹄声的响起,付梓妍也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或许是……刚刚逐渐远行的马车内部竟然空无一人,而付绵绵则是在同一时间带着莺歌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对面吴娘子的家中。
当晚,天清气朗,夜空中的星星显得格外的亮。
吴娘子的小院里有着一张石桌,看起来饱经风霜的模样,桌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彼时付绵绵正安然的坐在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嗑着瓜子,莺歌也端坐在她的身边,一双眼好奇的看着这会儿正倚靠在门边,顺着门上小洞往外瞧的吴娘子。
过了许久,莺歌才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用极低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道:“小姐……这吴娘子站在那里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吧?竟一动未动,难道她就不觉得累吗?!”
累?付绵绵无声的摇了摇头,和她之前吃过的那些苦相比,或许这些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莺歌抿了抿唇,也不敢再多问什么,只觉得十分的唏嘘。
这吴娘子原本也应该是正常人家的好姑娘,自小不说锦衣玉食,那也是在父母的宠爱中好好长大的。及笄之后顺利的和一个面目俊秀的书生成了亲,夫君也争气通过科举来京中做了一个小官,理应最后有一个美满的结局的。只可惜,一朝遇上了安平郡主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偏偏对方身份贵重,夫妻二人竟双双糟了祸事。
三人就这么呆在这静悄悄的小院之内,直至巷弄外逐渐安静了下来,月亮也躲进了黑云身后之时,吴娘子终于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挺直了原本弯曲的脊背。她回过头无声的动了动嘴唇:“来了。”
付绵绵和莺歌刻意放轻了脚步,不急不缓的凑了过去,跟着贴在了吴娘子特意在木板门上弄出的两个小洞前,果真看到了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外面的石板路上。
这黑影身形高大,轻车熟路的翻过一人多高的围墙就潜进了对面的院子里,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又过了一会儿,对面终于传来了些许细碎的动静,想来黑影已经顺利将徐婆子和丫鬟放倒了,如此才这般肆无忌惮起来。
“啧。”付绵绵意味不明的吧唧了一下嘴,随后直起身从门前走了开。
吴娘子对于刚刚那一幕显然已经习惯了,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未展现出任何多余的表情。莺歌则是嫌弃的啐了一口,又怕被付嘉致这个习武之人听到什么动静,只能在一边喃喃自语:“兄妹之间行此龌龊之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对此,付绵绵只是笑而不语。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对面院子传过来的不可言说的细碎声响逐渐歇了下去,那二人许是正抱在一处幻想着未来的幸福人生,亦或是他们觉得此处十分的安稳从而降低了警惕,完全没有察觉到眼下院子外的巷弄内,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训练有素,看起来不像是军营中人,极有可能是哪个勋贵人家中雇佣的私兵。
紧接着,一顶由着四个家丁抬着的软轿也停在了不远处,随即外面的丫鬟上前恭敬的打开了帘子,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里面出了来。
这时,夜空上的月亮若有所觉的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吴娘子看清了来人的那张脸。她猛地呼吸一滞,从头到脚都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无数个日日夜夜都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蛇蝎美人面,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她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倒流,要极度克制才勉强没发出半点声响。原来付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曾经她差点冻死在贤亲王府门前都没能见到的人,还真就乖乖的送上门来了。
这会儿安平郡主的内心也是十分的不平静,是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扇木门内的猫腻。她站在巷弄中央,略微扬起下巴打量着眼前这间十分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逼仄的小院子,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冷笑。
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竟然这种破旧的地方就能打发了,看来这付嘉致也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外室才对。
收回视线,她转过头看向了一边的那个点头哈腰的中年男人,这位乃是煜王特意派过来帮她引路的王府谋士,且根据煜王所查探到的消息,今晚付嘉致被军中同僚叫去家中吃酒了,并不会出现在这处才是。
“确定就是这里?”安平郡主皱着眉问道。
那谋士急忙拱手回话:“郡主,殿下派人几经确定,还找了周边的百姓进行了问询,错不了!”
“如此甚好。”安平郡主为眯了眼,笑得有些残酷:“来人呐,把门给本郡主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