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外,清儿不再叫岑冥翳殿下,而是口称公子。
家里,指的也就是皇家吧。
谢菱默默地看了清儿许久,终于问:“清儿,你是他的心腹,之前没有机会问清楚,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究竟在做什么?”
“谢姑娘,”清儿拘谨地答,“没有人能算得上公子的心腹,我们只是依附于公子活着罢了。公子的事,除了他自个儿,没有人能完全清楚,我也只了解关于谢姑娘的这一部分。”
“我?”
清儿顿了顿,前方路途平坦,她松开缰绳,走进马车厢中,倒了一杯茶递到谢菱面前。
是一杯白桃片泡的冷茶。
谢菱之前在谢府时,爱喝这个。
她微微蹙起眉,看向清儿。
之前在那个庄子上,清儿服侍她时便很妥帖,好似对她的习惯一清二楚一般。
清儿跪坐下来,双手合在膝上,垂首对谢菱道。
“姑娘遭劫后,公子担心姑娘忧惧,在姑娘门外守了三夜。”
“后来姑娘不喜,公子便安排奴婢在姑娘屋外留守,以防贼人再来侵扰。再后来,姑娘不允公子窥看,奴婢才从姑娘院中撤了出去。”
“奴婢看了姑娘许多个日子,对姑娘很熟悉,姑娘早已是奴婢的半个主子。”
清儿一边说着,一边依旧跪坐着,好似要认错伏罪一般。
谢菱心中五味杂陈,半晌伸手,将清儿扶起。
清儿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直起身子,恢复坐姿。
“姑娘,旁的事情,您不用担心,也无须多问。如今清儿只知道一件事,便是将您送到公子所说的安全处。”
两日后。
李统领驾着快马回到鹿城,急急抛下马冲进将军府,如同火急火燎逃命一般。
不过短短一日,守城将士之中传遍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人心惶惶。
——陛下,疯了。
东宫无主,新的太子无着无落,而今陛下又已疯癫痴狂。
他们在遥远的边疆守这城,还有必要吗?
京城内,亦是传言漫天。
陛下派遣禁军出外寻找巫蛊之术的事,已经没几个人不知情。
据传那巫蛊之术以血为引,可令人青春永驻,心想事成。
世上哪有这样的传说?
哪怕最劣等的市井话本都不会写下这样的故事。
皇帝却笃信不疑,甚至不惜为此大费周章,半月以来,只上了三次朝。
群臣的不满日趋严重,纷纷上书奏请陛下切勿玩物丧志,有那威望颇高的,言辞激烈,对皇帝是半劝半诫。
百官联名上书,轰轰动动闹了好一阵子,终于,皇帝似有听从之意,知会众臣,翌日准时奏事议政。
百官穿戴整齐,翘首以盼,等了许久,最后却等来一个身材矮小的阉人,说要代陛下听百官上报。
气得众臣怒气勃发,当场憋红了脸,有的忍不了阉人侮辱,当场甩袖而去,连着折子与乌纱帽一同砸在了地上。
民心愈发不稳。
而他们见不到的皇帝,实际躺在温池殿之中,气若游丝。
他吃了许多丹药,体胖虚浮,前一日又在热池子里性发,与一美貌婢女泡得久了,忽然发作起来。
皇帝肚子胀得如气球一般大,无处可去的肥肉横流在胸下,每喘一回气,喉中便嘶嘶有声,肚腹艰难起伏。
门外驻守的婢女、太监,全是四皇子宫中的人。
后妃、百官,没有人能见到皇帝,除非四皇子应允。
“三……明奕,明奕……”皇帝浑浊的眼珠移动着,以气声喊着。
殿外忽而响起铿锵刀剑声。
守门的太监倒下,岑冥翳身后的青衣侍卫拔|出刀刃,一路杀进。
岑冥翳走进殿中,直冲榻上的皇帝而去。
皇帝正念叨着他的名字,见他果然来了,浑浊的双眼也似乎亮了几分。
“明奕……”
岑冥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走过去捏起皇帝的拇指,在红泥上按了按,然后在一张纸上按下印。
门外的婢女吓得四处尖叫奔逃,还壮着胆子能走动的,连忙去告知了四皇子。
“明奕,咳……朕是病了,才会犯错。你若是能救朕,朕痊愈后,定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岑冥翳垂眸看着他。
皇帝续道:“你,你去找那个苗疆之子,他会用,也会用药,他一定有好药!”
岑冥翳甩开衣袖,不再听他临到头还在喃喃的妄语,往外走去。
擦拭着剑上血液的青衣侍卫一边跟上,一边同岑冥翳禀报。
“皇帝所说的苗疆之子,的确是个人物。”
“据说他承袭武学衣钵,江湖人称剑圣,又有巫蛊秘学,岑明觐虽是拿他做幌子,可也确实存了心思,想将他收入麾下,可派出去寻他的人不知折了多少。即便是我们的眼线,也仅仅捕捉到些许消息。”
“他在京畿出现逗留,似乎是在找人。”
“可他找的那人,早已死了,真是奇也怪哉。”
岑冥翳的脚步猛然顿住。
“你方才说的,再说一遍。他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