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王看了出来,也没为难她,转而问先前一直在房顶待着的那个羽卫。
那羽卫乍然被问及方才发生的事,也是一愣。
想了想如何措辞后,才开口将自己方才看见听见的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当听完羽卫的话后,魏王视线便转而看向不远处和马实忠跪在一起的女人。
马尤氏闻言想开口说话,却又顾及对方身份,最后只能太后祈求地看向阿月,希望她替自己说句话。
而阿月想了想便道:“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那不简单的说呢?”罕见地,魏王问了这么一句。
“啊?”阿月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魏王却忽地笑了一声,不知是个什么心思。
“你叫嫣然?”他走到嫣然跟前,“抬起头来。”
嫣然其实在见着魏王的瞬间,心中便开始躁动起来。
在她看来,魏王比一个马实忠要好得多。
她原本就是没得选才会跟着马实忠的,眼下有这样运气能见着魏王,只要她把握住机会,从此飞上纸条也未可知。
可面上她还是要摆出一副柔弱无依的小可怜模样。
而在被马实拉着跪下之后,她还在心中想着自己先前有没有表现得不好的地方,想了半晌确定没有后才放下心来。
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和王爷搭上话,谁知对方竟主动来跟她说话了。
并且还带着笑,叫她抬头。
于是她娇娇柔柔地应了声后,小心地抬起头。
得益于自幼的训练,嫣然十分知道什么样的神态能让男子瞬间被她所吸引。于是在抬头的瞬间她先是装作不经意和魏王眼神相对,接着眼底浮现出一丝惊慌,仿佛自己并不是故意的,然后马上低下了头,又柔柔地应了声。
“妾闺名正是嫣然。”
她的声音轻柔,听上去便好似不谙世事的菟丝花,但言语之间又带着说不出的妖娆,勾得人心底发痒。
魏王听了她的话后,便又笑了声。
那声音听上去带着一丝冷意,可嫣然并不熟悉魏王,因此没发现,反而觉得这是对方对她感兴趣的征兆,心中不由地生出些得意来。
凭你是什么身份,最后还不是要上钩?
思及此,她的唇边悄悄勾起一抹笑。
此时,魏王又问她:“你曾说不在乎名分,只想待在马实忠身边,即便为奴为婢?”
“是。”嫣然又柔声道,“妾虽倾心马大哥,可也知他和嫂子才是夫妻,妾不愿破坏他们的感情,宁愿为奴为婢。”
嫣然知道,但凡是男人,都喜欢忠贞不二的女人,无论这个女人是对自己忠贞还是对别人。
都很容易博得这个男人的好感。
马实忠就是这样上钩的。
她以为魏王听了她的话后也会一样觉得她是个贞烈女子,从而对她心生好感。
谁知对方只是反问了句。
“你既决定为奴为婢,又为何不尽到奴婢的职责好好侍奉,反而日日让马实忠带着你四处闲逛,还买上这么些衣衫首饰?”魏王看着对方身上的装扮,“你这一身,半点不似个奴婢,衣着比马尤氏这个正妻还好上不少,这便是你说的为奴为婢?”
嫣然被对方这一番话弄得一懵。
“妾、妾并非……”她想解释,可因着先前没有心理准备,一时间便慌了,想不到要如何解释。
而魏王却已经不再看她,反而转向一旁的马实忠。
“你说要休了你的原配,是因为她撒泼吃醋?”
马实忠便有些犹豫地应了声是。
“她原先不是这样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三天两头就、就发疯,还下手害了嫣然,她身为主母,连个奴婢都容不下,小的自然、自然受不了她。”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马尤氏听得这话便又激动起来,却被阿月安抚下来。
“嫂子,别着急。”
魏王听了马实忠的话后便嗤了一声。
“你抬头,看看你的妻子。”
见马实忠不动,他便沉了沉声,又重复一句。
“抬头。”
这下马实忠不敢说其他,连忙抬头,往马尤氏那儿看去,然后就对上对方怨怼和哀怨的眼神。
“看见了吗?”魏王道,“这就是你的原配,你说她的疯妇,可你却没意识到她为何会变得如今这般。”
“她跟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以前你不觉得她发疯撒泼,这些日子就开始觉得了?”
马实忠便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以前的马尤氏都很好的,只是最近才开始变得心胸狭隘起来。
“原因很简单。”魏王看了眼一旁的嫣然,“因为你心里有了另一个女人,所以你觉得你的原配不好了,觉得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了。你甚至相信她会去害人,而要休了她。”
马实忠于是替自己辩解。
“小的也不想怀疑她,可她容不下嫣然,嫣然只是想留在我身边罢了……”
“那你就纳她为妾。”魏王道,“你的妻子有拦着你纳妾吗?”
马实忠闻言愣了愣,半刻后摇摇头。
“没有。”
“她没拦着你纳妾,是你自己不纳,结果反倒怪她没容人之量。这嫣然无名无分跟在你身边,还占了你大部分时间,你妻子因此不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马实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错,同时还替嫣然辩解:“即便嫣然不是我的妾室,她也不该这样对嫣然,自古男人身边就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魏王听得他这样辩驳也并不生气,他只是慢慢道:“男人有妻妾确实正常,不过,你知道自己这行为是什么吗?”
马实忠一顿。
“这叫……宠、妾、灭、妻。”后面这四个字魏王说的一字一顿,“你应该宠妾灭妻是什么罪。”说着他似是想到什么便又道,“不过,你自己方才也说了,这嫣然不是你的妾室,算起来无名无分的,还真不好定罪。”
马实忠原本听得宠妾灭妻几个字时瞬间就想到了按照律法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置,可当又听得魏王说最后那句时,他又猛然松了口气。
而不远处被阿月安抚着的马尤氏听得这话,便忙着道:“王爷,那嫣然确实不是当家的妾室,您千万不要把当家的带走!”
直到现在,马尤氏的心里还是只有马实忠,在听得对方会被治罪时,她的心便提了起来。
好在魏王给了马实忠一个台阶下。
“马实忠,本王问你一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留下这个女人,本王便算你宠妾灭妻,即刻便将你收押至法曹府,审理治罪。二是让这个女人离开,本王就当今日之事未曾见过,你和马尤氏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这话说完,嫣然反而先喊了起来。
“马大哥!你不要抛下我!”经过方才的事情,嫣然算是看出来了,魏王根本没有看上她,反而还在帮着马尤氏。
若是她真的被赶走,只怕又要回到当初的境地,她自然不愿。
可现实却由不得她选。
因为魏王看着马实忠又说了句。
“本王耐心不多,你自己考虑清楚。”
马尤氏见状便忙着喊了声:“马实忠!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这个女人吗?”
“马大哥,你答应过会照顾我的!”嫣然也喊着。
现场的氛围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而原本安抚着马尤氏的阿月却忽然起身往后退了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马实忠,又看了看跟前的马尤氏,罕见地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马实忠还是选择放弃嫣然。
于是马尤氏一下变得高兴不已,为自己挽回丈夫的心喜极而泣。
而嫣然则整个人尖叫一声,接着瘫软在地。
“把这个女人带走,不要让她再接近马实忠。”帮人自然帮到底,魏王最后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这里。
而那羽卫应了声后,便架着嫣然也走了。
唯余下马尤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接着跌跌撞撞跑到马实忠跟前,一下抱住对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最后还是选了我!”
她抱着对方,口中一句接着一句地说着,却没发现马实忠的眼神十分冷漠,眼底还带着深深的厌恶。
或者说,马尤氏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另一边。
阿月早已出来上了马车,方才高兴至极的马尤氏都没发现她已经离开。
她靠在车子内壁上,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魏王上了车,她才抬头。
“王爷……”
“怎么了?”见她脸色似乎不好,魏王缓声问道,“不高兴?”
阿月摇摇头,没说话。
魏王看了她半晌,最终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要藏在心里。”
阿月这才沉沉叹了口气。
“我有些难受。”
魏王听后双眉一皱。
“你不舒服?”
“不是。”阿月于是将自己方才的感受告诉魏王,接着道,“嫂子她明知马大哥已经对她没感情了,却还是执着于和马大哥在一起,还把所有的错都怪到嫣然身上,但……”
“你是不是想说,其实真正的根源在马实忠身上?”
阿月点头。
“嫣然不过是个契机,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今天就算把嫣然赶走了,以后也会有嫣兰或者其他人。嫂子要是想得明白,就应该知道,放弃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放下那个人会痛,会难受,但痛一时总比痛一世要好得多。
不知怎么,阿月心中便是这样想的。
她总觉得自己曾经也面对这样的选择过。
“你说的对。”魏王看着她道,“但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想得明白的,有些人即便是在生命最后一刻,可能还在执念着那些早该放手的东西。”
生命的最后一刻……
阿月闻言有些晃神。
最终,她看着魏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王爷,你也觉得马大哥说的是对的吗?”
“什么?”
“他说,男人身边有很多女人是应该的这句话。”
她似乎想要证明什么,又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这个回答。
也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以至于魏王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说的没有错。”
听得这话,阿月眼中似乎失了色彩,她慢慢垂下头。
“但我不赞同。”魏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心,是不能分给旁人的,认定了谁,就只是她,否则便不是真的爱。”
“我的身边,只会有一个人。”
阿月原本垂下的头猛然抬起,直直撞入对方的眼中。
而在那深邃的眼底,她似乎看到了缓缓涌动的缱绻情愫。
她整个人不由地一顿。
心里有什么,在慢慢生根发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