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见着他,也不等他开口问,便主动道。
“丁先生说,云沧城之困他有药可解。”
魏王闻言却没回复,反而视线一直锁在她身上,确认她无恙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先前他其实一直在担心。
毕竟那老摊主一见面便将他们全都拦在门外,只让阿月一个女子入内,看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眼下见阿月没什么问题才长舒口气。
然后心思才重新放在阿月说的话上来。
“他既有药可解,将他请回云沧便是。”
阿月却摇摇头。
“没这么简单。”
“丁先生说,他只会在这里炼药。”
魏王闻言双眉一皱,想了想后便道:“既如此,那待他将药炼成,让卫三他们把药带回云沧城。”
显然,魏王不打算现在就回去。
因为南阳城的事,还待要查清。
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话说完后,阿月竟又摇了摇头。
“怎么,他连药都不愿给吗?”
魏王眼下是真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了。
“不,丁先生愿意给药。”阿月道,“只是他说云沧城中的那,比起林玄清所中的性要烈得多,不是原先那些药能解的,他眼下要重新炼制。但云沧城内中的人太多,他需要时间才能炼出这么多份药。”
同时还有药材也需要再找。
因此不是马上就能拿药回去的。
魏王便问:“那他可有说要多少时日才能炼完?”
阿月再次摇头。
“丁先生说他自己也无法预估,只能尽力而为。”
魏王于是彻底无言以对。
“……罢了。”最终,他想清楚了,“横竖南阳城眼下的情况也要时间查,这些时日等他炼药应当也来得及。”
他说着便嘱咐阿月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入南阳城,结果阿月直接道:“我应当也没时间了。”
“为何?”
“丁先生说,他需要一人帮着他一道炼药。”
魏王闻言便脱口便要说,阿月却先一步开口。
“丁先生指名要我去帮忙,旁人他一概不认。”
“……”
魏王眼下算是切实见识到这老头究竟性子有多古怪了。
“他为何非要让你去?”
“嗯……”阿月想了想,“因为他说,我是唯一让他愿意与之交谈的人。”
魏王闻言深吸口气,口中念了几个字,却没说出声。
“王爷,你说的什么?”
魏王于是摆手。
“没什么。”
阿月也就没追问,只是说那自己明日便来这里帮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王也不可能反对。
毕竟事关云沧城百姓。
但他确实放心不下阿月。
“之后你来这里,我陪你一道,他不让我进去,我便在外等着你。”
阿月闻言忙拒绝。
“王爷,您不能跟着我。你还有南阳城的事要查,不能把精力浪费在这里。”
“但我放心不下你……”
“没事的。”阿月摆摆手,“不行就让紫苑陪着我,您再留一个羽卫在这边看着就好了。南阳城的事比较重要,若果真南阳别驾和库高国的人有所勾结,您要早做打算才是,否则便会危及大恒了。”
魏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阿月越是劝他,他越是放不下来。
“阿月……”最终,他看着对方,语调低柔,眼中带了几分慨叹,“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
聪颖灵动,才情过人。
关键时候却又分得清主次。
也只有每每这种时候,魏王才会将她完全和先皇后区分开来,而不会总恍然间认为她们是同一人。
阿月不太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半晌后才说了句。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呀……”
魏王却只是轻笑了声。
没再说其他。
阿月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样的她有多吸引人。
那日之后,阿月便每日都去丁先生那儿帮忙。
紫苑身为她的丫头,被魏王派了跟着她,但因为丁先生性子古怪,因此紫苑只能在屋外待着。
而同时,还有一个羽卫按照魏王的吩咐,时刻候在不远处,警惕着风吹草动。
至于卫三,因为他做事稳重,武艺卓绝,便被魏王派去调查南阳城内的情况。
而魏王虽不入南阳城,却有大半心思都放在了这事上。
至于另外的心思,自然是系在阿月身上,只是阿月那边他插不上手,也只能等消息。
他原想着,应当是南阳别驾和库高国有所勾结。
可万没料到,事情竟会比他想的还严重。
南阳城内确实和库高国有所关联,但并非南阳别驾所为。
这几日夜间,卫三十分谨慎地从无人之处入南阳城,接着到了南阳别驾府上。
然后发现,那南阳州府之中,主事人早已不是南阳别驾,而换成了一个卫三并不认识的人。
听得那些人的语气,应是南阳长吏。
也就是南阳城中除了南阳别驾唯一能主事的人。
按照卫三的说法,南阳别驾被软禁了起来,眼下整个南阳城都由南阳长吏做主。那几个库高国人也是直接去见那长吏。
而城中百姓和州府中的别驾那些下属并不知别驾长时间不露面的真实原因。
他们只是从长吏那儿听得说,别驾近几月染了重病,无法处理公务,一切便暂且交由长吏处理。
原本州府别驾染症无法做事,应上书奏报京城,再由天子下旨,是交由长吏暂代,还是重新派人。
但南阳城离京城远,且原本别驾便是被软禁起来的。
那长吏自然不会上书京城,反而将此事瞒下,若有人问及,只说自己已经上书,在天子旨意回来前,一切由他暂代。
旁人听后自然不会再多想。
于是就这样,长吏掌管了整个南阳州府,开始和库高国的人频繁往来。
魏王原还打算叫卫三再调查深一些,多掌握些证据,他们也好多些时间准备,届时好先将那南阳别驾救出,再谋划其它。
他想的是,至少擒住先前在城门处见着的几人。
毕竟其中有一个是库高国比部郎令,想来能问出不少东西。
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这一日,从南阳城中回来的卫三,告诉了魏王一个惊人的消息。
库高国那边和南阳长吏约好,一月后,库高出兵往南阳城来,届时南阳长吏会寻个由头,让城中守卫在夜间开放一道城门,让库高队能顺利入城。
待占领南阳城后,库高国则会等云沧城内的情况到了无法收拾时,直接出兵,占了云沧,接着向大恒宣战。
两军交战,初战最重要。
若是库高国计谋得逞,届时大恒这边还未出兵便已失两城,对整个大恒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可眼下离库高国和南阳长吏约定的时间也只剩一月。
一个月。
按照南阳城和经常的距离,就算魏王叫人快马赶回京城,朝臣和天子也要时间做出决定,究竟如何应对。
届时定然来不及。
可若放任不管。
只会让库高国计谋得逞。
魏王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于是他决定去找阿月。
而原本认真帮着丁先生炼药的阿月,在见着魏王又听对方的来意后,沉默了良久。
就在魏王以为她也没办法时,她忽然抬头,看向对方。
“王爷,若是全速,让渭宁城中您的亲卫来南阳一月够不够?”
魏王便道:“若让卫三赶回渭宁,再通知亲卫来南阳,日夜兼程,一月是够的。”
阿月便又问道:“能否确定库高究竟是那一日出兵入南阳城?”
魏王想了想,说了一个确切的时日。
阿月便说让卫三即刻动身,赶回渭宁,再和渭宁城中魏王的亲卫一道赶回来。
魏王闻言便猜到阿月是要他的亲卫在朝廷作出决定前先将库高的士兵拦在南阳城外。
可他略想了想后,便觉得不太可行。
“我的亲卫人数并不多,便是将整个渭宁的人都调来,也无法阻挡库高的士兵多久。”
“不。”阿月道,“不是要王爷您的亲卫去拦下那些入城的士兵,而是让您的亲卫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将南阳长吏和那几个库高国人拿下。”
魏王闻言一顿。
“你的意思是……”
“亲卫不用多少,五十足够。前提是,都要一等一的高手。”
阿月说着,双眸之中闪动着耀眼的星辉。
“只要提前打乱库高的计划,便能让他们自乱阵脚,届时便有足够时间等到京城做出决定。”
“……妙!”魏王因着她的话而大笑一声,“妙极!”
他看着对方熠熠生辉的双眸,心潮澎湃而难以自抑。
这个人,他这一生都不会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