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王妃失忆了,这事很快整个明义殿伺候的宫人都知道了。
但也仅限于明义殿了。
因为昭武王妃醒来的当日,天子便下旨撤换了明义殿内除了若月以外所有的宫人。
接着让殿中监张彦亲自去殿中省和六尚局选了一批新的人,至于原先的那些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而天子更是以昭武王妃因昭武王战死悲痛过度为由,不愿见人,严令任何人无诏不得去明义殿打扰。
那些新调换去明义殿的宫人内侍各个口风极紧,问十句都不一定会答一句。
因此整个六宫之中,只知道昭武王妃不慎落水,之后的事便根本打听不到了。
而原本就不怎么爱出来的王妃更是长时间把自己关在了明义殿中,旁人轻易不得见。
日子久了,明义殿便也成了六宫嫔妃心中的禁区。
尽管谁都想去看看,却谁都进不去。
只是偶尔听得说,陛下会去明义殿看昭武王妃。
外人不知,但一直跟在王妃身边的若月却十分清楚。
王妃不仅仅是失忆这么简单。
她在太液池落水后再次醒来,便忘了很多事情。
她忘了自己叫阿月。
忘了昭武王,忘了敏昭仪,甚至忘了云容已经没了。
她更不记得秦美人早已被降位,如今已经和敏昭仪两败俱伤而亡。
也不记得先太后已经驾鹤西去。
她甚至不记得陛下曾给她带来的那些伤害。
她的记忆停留在了很久之前,那是敏昭仪还未入宫的时候。
若月知道这一切后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她曾试图提醒对方,将那些事都告诉对方,可无论她怎么说,孟霜晚都没有丝毫记忆。
反而反问若月是不是糊涂了,说些胡话。
而天子在知道了若月的举动后,盛怒不已。
他将若月召至紫宸殿,于烈日之下让其跪了整整一日,接着森然着神情告诉对方。
“朕留你在皇后身边,是顾及你们的主仆情分,你若是一再在她跟前胡言乱语,别怪朕不留情面!”
这话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若月知道天子是顾及如今的王妃,若不然她早便和先前明义殿的那些人一样,被秘密处决了。
现实跟前,若月不得不低头,于是只能恭敬应诺。
天子见状才稍感满意,接着又补了句。
“日后若是再让朕听见你叫她王妃,你自己知道下场。”
原来这些日子若月总是会叫孟霜晚为王妃,可对方却不知她为何这样称呼自己,于是便将疑惑告知了天子。
若月没想到她竟连这事都会告诉陛下,因此愈发死心。
看来王妃是真的忘了一切,只记得当初和陛下夫妻情深的事情了。
她不能再想尽办法让对方想起后来的事了。
离开紫宸殿后,若月心愈发沉了下去。
她是真的觉得悲哀。
分明王妃在离开了皇城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可偏偏才一年,便失去了王爷。
如今又失去了和王爷有关的所有记忆,回到了陛下的身边。
这样的深宫,让她觉得压抑且窒息。
她甚至不知道,王妃何时才会重新想起那一切。
紫宸殿中,眼见若月步履蹒跚地离开,天子的面色却并未好转多少。
他收回视线,眼神落在了跟前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上。
随意翻开一本,便是朝臣上奏为昭武王妃请封诰命,再让天子以礼相待,送她归渭宁的内容。
这些朝臣就像是约好了一般。
当初是劝天子让魏王离京,如今是劝天子放昭武王妃出宫。
这些言辞让天子看得十分郁燥。
“先前便告诉过他们不要多事。”捏着一份折子,天子面容沉冷,“这些朝臣既如此挑衅朕,明日临朝听政,将这些折子全都在朝堂之上念出来。”
既然写了这么多折子劝他,他也懒得一份份去驳斥。
干脆朝堂之上,直接挑明自己的态度。
让那些个还想着浑水摸鱼的人也都看看,这大恒之君究竟是谁!
于是第二日临朝听政,天子当着文武百官面,让人将那些折子全都念了出来,念完之后才看着下首的众人,问他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果不其然,那些上奏的朝臣并不觉得自己写的那折子有什么不对,反而开始于朝堂之上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他们折子所书的内容。
而天子一直都安静听着,直到众人说完后才问了句“还有吗”。
众人眼见天子如此冷静,不由地都面面相觑。
接着谁也不再开口。
天子这才沉沉笑了声,接着不辩喜怒地开口道:“今日朕听了众卿对此事的看法,自此之后,此事不必再提。”
“陛下——!”朝臣眼见他并不打算将昭武王妃放出宫,不由地还想再劝。
“朕不是在同你们商议。”
天子看了眼那开口的人。
“这是圣旨,有要抗旨者,自己考虑清楚。”
他的声音听上去没有过多的情绪,可落入朝臣耳中,却好似一块巨石压在心上,谁也不敢轻易再开口。
只是心中都觉得,此举非明君所为。
这日之后,上奏的人少了很多,唯有极个别十分较真的还在坚持劝诫陛下。
结果全都被以违抗圣旨为由革职查办。
这么几次之后,整个朝堂便彻底没人再提及此事了。
众人也就当不知那皇城深宫之中还有位身为外命妇的昭武王妃。
明义殿。
天子和朝臣之间的暗潮涌动孟霜晚丝毫不知。
就算她知道了,只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因为眼下的她已经对这些事没了丝毫兴趣。
自打她落水醒来后,她便有了许多新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