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天子身子开始不适。
起初只是觉得愈发劳累,每日理政时都有些力不从心。
临朝听政时朝臣也能看出天子起色不好。
原以为是朝政繁忙,力不从心,尚药局的人来瞧了也是如此诊断的。
因而便开了方子,同时提醒天子要适当休息。
但当天子照着医嘱按时喝药,好好休息后,身子却一直也不见好转,反倒愈发严重。
渐渐地,天子连理政的精神都没了,为了养病,便从紫宸殿迁至金銮御院。
后宫的嫔妃们听了消息都想着去侍疾,可嫔妃都各有心思,侍疾时虽细心,但那些暗有深意的举动落在天子眼中便让他愈发嫌恶。
因此时日长了,天子便下旨,六宫嫔妃无诏不得再入金銮御院。
但明义殿的昭武王妃却不在此列中。
概因她和旁人都不同。
旁的嫔妃都想借着侍疾一事在天子跟前露脸,好替自己日后挣些好,此举无可厚非。可在天子看来,这些人却都是心思不纯,并非真心担心他的身子。
唯有孟霜晚每日细心照顾他,早起晚睡的,从不抱怨一句。
有时天子从梦中醒来,也总能看见她在自己床榻边。
且她从不和那些个嫔妃争,若是有嫔妃来侍疾,她便离开。待那些个嫔妃受不住侍疾的辛苦走了,她便又悄然回来。
而天子的药方是她看着尚药局的人开的,就连熬药也是她亲自去的,从不假借他人。
起初她还会跟着尚药局的医佐身后学对方如何熬药的,日子长了熟悉之后,她便自己亲自动手了。
药房中整日都是烟雾缭绕,药味浓烈,一般嫔妃根本受不了。
就算有想要学孟霜晚的,在看了熬药那样麻烦,且事事要亲自动手后,都选择了放弃。
不过是待尚药局的人熬好后,再叫身边的人拿了过来,接着自己亲自喂天子喝下去罢了。
但孟霜晚不同,她从抓药到熬药,所有的过程都是亲自参与,待药熬好后还会亲自试了,确定没问题后才会端了去金銮御院。
天子自打病了后性子便愈发暴躁。
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起先还能看看折子,处理政务,慢慢的便连起身都困难了。
有时喝个药都要身边的内侍搭手将他扶起来。
如此落差,他自然不能接受,因此性子便越来越不好。
那些个来侍疾的嫔妃不知被他骂了多少回,有时稍稍有力气些,怒上心头了,便会将手边能砸的都砸了。
被他失手砸到的嫔妃也有好几个。
而他喝药时便更暴躁了。
尚药局的人为了能够治好天子的病,药方是一改再改,味道也愈发难以下咽。
天子起先还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可到了后来,心情不好,性子也暴躁后,但凡碰到一口那药便会烦得摔了药碗。
来侍疾的嫔妃都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惊住,当场失声叫出来。
这便让他愈发烦躁。
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嫔妃不只是想从他这里露脸得到好处,且还嫌他身子不行了。
唯有孟霜晚,在他偶尔暴躁时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反而十分认真地喂他喝药。
他砸了药碗后,孟霜晚便平静地叫人重新拿新的药来,同时还会温言细语劝天子喝药。
原本她落水后性子便变得和以前不同,有些骄纵起来。
天子还以为自己身子不好后,她会因此而更不高兴,谁知她竟慢慢收敛了自己的脾性,反而认真照顾起他来。
慢慢地,天子也看出来了,孟霜晚虽然落水后变得骄纵起来,可她是真的关心自己。
犹记得有一回,他在意识不太清楚的时候,因着对方端了药来劝他喝而十分烦躁,反手便将那药打翻在地,还将手边放着的对瓶丢了出去,碎瓷片恰好划到了对方的手背上,瞬间孟霜晚的手背便流出了汩汩鲜血。
可那时的孟霜晚却没有丝毫抱怨,她只是因为疼痛而稍稍皱眉,但很快便又吩咐人去重新断药来。
然后连伤口都没包扎便继续伺候天子喝药。
直到天子喝了药后过了不久神智清明了些,才发现她手背上的伤。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自己造成的。
那之后天子便认定,这六宫之中,果然还是只有自己的皇后是唯一心疼他的。
于是便下了旨,除了孟霜晚,旁的嫔妃不能轻易进入金銮御院。
但嫔妃不能进,天子膝下的皇嗣却不在禁令之内。
那些个有皇嗣的嫔妃便绞尽脑汁地让自己的孩子去金銮御院求见。
其中以木昭容最盛。
她原本就是大公主的生母,如今膝下又养着三皇子,比之旁人便多了几分机会。
而皇嗣见自己的父皇,自然不会被拦着。
但大公主和三皇子年纪都不大,让他们自己来金銮御院也不安全。
因此木昭容便能接着接送皇嗣的名义,顺理成章地进入金銮御院。
她倒聪明,知道先前陛下下旨是因着后宫的嫔妃太过烦人且目的性过于明显,因此她带着大公主去金銮御院时便很少说什么,都让大公主去陪着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