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机能打手电筒吗?”
有光源的话,她勉强能看见一点点路。
男人摸了摸两边西服裤袋,刚才准备上台的时候,手机被他留在了桌上,估计这会儿被助理收着。
“我手机不在。”
“需要我扶你吗?”他问。
男人的嗓音意外的好听,清朗沉沉,吐字干净。
字正腔圆里,透着对陌生人的疏离客气。
岑虞凝着沉沉的夜色,有些出神,许久才客气地回了声‘谢谢’。
她的手虚晃着向外伸,在黑暗里试探,好像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微不可见地蹙眉,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
肌肤触碰间,岑虞感受到他指腹上的薄茧,温热而粗糙。
她愣了一瞬,没来及反应,男人已经将她的手搭在他的小臂上,隔着衬衫西服。
边界感短暂地打破,迅速地恢复。
从会场到地下车库的距离不算远。
只是会场还没有来电,不能搭电梯,他们绕远路走的楼梯。
男人的话很少,偶尔出声也是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台阶。”他提醒。
岑虞小心翼翼地迈步,低着头,脚下是一片黑暗,好像随时会一脚踏空。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男人的手腕,熨烫整洁的西服被攥出了褶子。
鲜少有人走的楼梯,只有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
冰冷,带有回响。
越往下,越感觉到空气里的湿润。
雨水顺着天窗缝隙泄漏进来,打湿了大理石的地面。
只能用来走红毯的昂贵高跟鞋,在湿滑的地板上打了个踉跄。
岑虞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栽。
男人先她一步,走在前面,眼疾手快地伸出另一只胳膊,将她拦腰截住。
失重的感觉让人心悸,岑虞下意识伸手去抓他。
脚踩的台阶湿漉漉,动一下都是滑的,她依靠着对方勉强站稳。
肢体接触间,她恍惚走神,发现男人的身形很高,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依然只到他的下巴。
岑虞抬起头来的时候,脑袋不小心还碰到他一下。
她慌张地想要道歉。
‘啪嗒’的声音闪过。
楼道里的白炽灯一个个亮起,瞬间天光大亮——
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那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五官精致而深邃,眉骨里透着不驯的桀骜。
单薄的眼皮低垂着,漆黑的瞳眸看向她时,仿佛冰凉的曜石。
好像什么也没能激起他情绪的起伏。
以前那么不喜欢穿正装的人,现在却是一身高定西装笔挺,衬得他高瘦挺拔。
白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明明是一本正经的严谨打扮,依然压不住他身上的冷傲恣意。
岑虞脑子里‘嗡’地一下。
她沉默地盯着他,看清了男人上眼皮那颗小小的痣,咽下还没说出口的‘抱歉’,嘴角的弧度也敛了下去。
沈镌白平静地和她对视。
清晰地将她脸上的变化看去。
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用矜持疏离立起的防线。
好像没把他放进眼里,比陌生还不如。
他们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男人的手臂结实有力量,锁着她的细腰。
精致的晚礼服后背镂空,他的手掌覆盖在她露出的肌肤上,细腻和粗糙碰撞,滚烫灼人。
“”岑虞下巴轻抬,声音冷淡,“放开。”
沈镌白挑了挑眉,听话地松开手,嘴角虚勾着。
半晌。
他疏懒地开了腔,“夜盲症这个借口挺好,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岑虞听出他语气里淡淡的戏谑。
好像她请他帮忙,是蹩脚而刻意的招惹。
见她半天不讲话,沈镌白抬起眼。
小痣被卷进眼皮里消失,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
岑虞仰着脸,对上他的瞳仁,仿佛两泓深不见底的潭水。
以一种无事发生的平静态度和她寒暄。
明明他们不是什么可以站着好好说话的关系。
“送到这里就可以。”她淡淡地开口,纯粹当他是不认识的会场服务生。
岑虞从手包里抽出一张粉色纸币,折了两折,踮起脚,塞进他西装左胸的口袋。
指尖轻慢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这是你的小费。”
说完,她一眼不再多分给他,蹬掉碍事的高跟鞋,拎在手上,赤着脚径直离开。
过道里吹过穿堂风,掀起她如瀑的长发,只余下一股冷调的玫瑰浅香。
“”
-
“你才回国应该不知道,他是沈镌白,如今沈氏集团的掌权人,商界炙手可热的贵公子,多得是女明星想往他身上贴。”
女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岑虞听着唐婉颇为兴奋的介绍,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倾身靠近方向盘,将左侧拨杆重新调回近光灯。
远处的男人瞬间隐匿进黑暗。
沈镌白的视线朝她们的方向停留一瞬,车灯晃目刺眼,看不真切。
他垂下眼皮,双眸微微眯起,盯着西服口袋里露出一角的纸币。
胸口处还残留着女人手指拂过的痕迹,痒痒麻麻。
良久。
他忽地轻笑,携着些许的凉意。
而后弯腰进了劳斯莱斯,隔绝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