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虞淡淡‘嗯’了一声,回道:“我回来了。”
这时,眠眠也支棱起脑袋,眨巴眨巴眼睛,转头把刚才吸引她的游戏机玩具丢到一边,糯声糯气地喊:“妈妈——”
招待所狭小的房间里,陈设简单,家具不超过五件。
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有了,有了所有构成家的东西。
小家伙从床上站起来,因为踩在床垫上,软趴趴的,她受力不稳,很快身子一歪,坐了一个屁股蹲,倒在沈镌白身上,小手撑着他受伤的肩膀。
力道没轻没重。
沈镌白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
“”
岑虞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走过来,把小家伙捞进自己怀里,“你别压着爸爸了。”
她说这句话时,完全出自于潜意识的当下反应,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异样。
沈镌白脸上的表情却是立刻变了,漆黑的眸子里染上犹疑和不敢确定,“你刚刚说什么。”
“”岑虞把抱着小家伙,迷茫地看着他,“什么说什么?”几乎是转头就把自己上一句说过的话给忘了。
眠眠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揽住岑虞的脖子,“我听见啦——”
她的声音软糯,拖着长长的奶音,“妈妈说让我别压着爸爸。”
“”
闻言,岑虞一怔。
虽然她一直没有想要去否认沈镌白的这一身份,但好像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去正式的授予他。
沈镌白不提,是因为觉得他自己不够资格,不配。
在没有得到岑虞的允许前,沈镌白在眠眠面前便一句不提。
他作为让小家伙在一开始缺失了父爱的后来者,在没有得到她们的允许前,没有办法顺理成章,简单而轻易拥有眠眠父亲这样的身份。
即使他真的很想听到眠眠能喊他‘爸爸’,而不是‘叔叔’。
眠眠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但我压到的是叔叔,不是爸爸呀。”
耳畔传来小家伙不解的话语,岑虞有些不知所措。
没想到在这么意想不到的场合与环境里,她一句失言,就把这么敏感的话题给抛了出来。
“”沈镌白的目光凝着岑虞,见她许久不曾回话,以为是她还不愿意,而后他缓缓地垂下眼帘,盖住了瞳孔里的情绪。
“妈妈说错了,是叔叔。”他帮着解释,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失落。
“”岑虞的眼睫微颤,直直地盯着他看。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沈镌白低着头,黑发散落至额前,阴影将他整个人罩住,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明半昧,只勾勒出他明晰的下颚,有青色的胡茬冒出,浑身透着一股的颓丧。
她抱着眠眠,和他之间,中间是空了的半张床,好像一道楚河汉界,把他们隔绝开来。
“”
半晌。
岑虞弯下腰,把眠眠重新放回半边床上,她伸出手,将小家伙侧脸的碎发顺到而后,指尖在她的小脸上蹭了蹭。
“叔叔也可以是爸爸。”她说。
“”
沈镌白倏地抬起头,原本黯淡下去的眸光重新亮起。
眠眠坐在床上,不解地继续问:“可是妈妈你之前不是说,爸爸丢了吗?”
岑虞捏了捏她的鼻子,“被眠眠找到了啊,在摩天轮上的时候。”
小家伙转了转眼珠子,想起来之前在冰岛的时候和沈镌白第一次见面,恍然大悟,“那么早啊!”
她一脸兴奋地扭过头,“爸爸赖皮,和我捉迷藏,被抓到了还不说。”
“”
仿佛是溺水的人沉于在海底深处,突然有一只手伸了下来,将他往上拉。
沈镌白就那么怔怔地和岑虞对视。
良久。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顾不上肩膀的伤,侧过身架着小家伙的两边胳膊窝,将人抱起来,趴在他的胸口。
小孩子几十斤的重量。
很轻。
又很重。
这一份责任,经由岑虞准许的,正式落在他的肩头。
从此以后,他将永远保护着她们,直到生命终结。
“”
眠眠其实并不知道,一个称呼的改变意味着什么,懵懵懂懂的只觉得高兴。
她小手撑在他的胸口,看见了床头柜上那一张她画的‘和好券’。
“你们准备要和好了吗?”她突然问。
前段时间,沈镌白计划着该给眠眠找幼儿园了,所以带她去参加了一家幼儿园的一日体验。
幼师用很有趣的方式和角度,去教小朋友们怎么处理人际关系。
如果两个小朋友吵架了,错的那一方,就拿着和好券,去找另一方和好。
由第三个小朋友,作为小公证人,接收他们的和好券,撕下票根当作使用了一次和好机会。
两个人重新成为好朋友。
体验日结束以后,沈镌白带眠眠回家。
眠眠悄悄攥着从幼儿园里带出来的和好券,塞给了沈镌白。
——“叔叔你要快点跟妈妈和好呀。”
小家伙是这么说的。
那是沈镌白很吃惊,明明他和岑虞,在眠眠面前,一直避免表露出他们之间的矛盾和问题。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感受到的。
“”
眠眠伸手要去够桌子上的和好券。
沈镌白知道眠眠的意思,把那张券拿过来交给她。
眠眠拿到和好券,从沈镌白的身上滑下来,跪在床的中间,她拍了拍空着的另一半床。
“妈妈你坐过来呀。”
“”岑虞只知道和好券是小家伙画的,但不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只能先随着她的指挥,乖乖坐下。
眠眠双手捏着和好券方方正正的两个角,放置于胸前,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确定要使用和好券和好了吗?”
“和好以后,就不可以再吵架,不可以再生气了哦。”
眠眠的视线看向沈镌白。
沈镌白微微坐直起来,目光灼灼,看向岑虞,话确是对着眠眠说的。
他认真地‘嗯’了一声,“我再也不和她吵架,不惹她生气。”
眠眠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岑虞,“妈妈呢?你要跟他和好吗?”
“”岑虞对上沈镌白的眸子,漆黑一团的瞳孔里,坚定而不移,仿佛有一个幽深的黑洞,要把她攫进去。
她的眼睫微颤,心底最后一丝顽固的犹疑也化作流沙吹散了,彻底地缴械投降。
“我原谅你了。”她轻轻说。
闻言,眠眠高兴地拍了拍手,“好,那我要把票根撕啦。”
“撕掉以后就不能再反悔了,不然就会变成小狗。”
她笨拙地一点点,沿着画出来的虚线,把票根撕了下来。
两个大人谁也不说话。
四目相对。
在这样既儿戏又郑重的仪式里,重新开始。
“现在你们互相亲一下吧。”眠眠笑嘻嘻地说。
“”岑虞愣了愣,打断道:“为什么要亲。”
“亲一下才能证明你们是真的和好了呀。”
眠眠想了想,把幼师教的细节补充,“哦对了,妈妈你要先亲爸爸。接受道歉的人,要先去亲道歉的人。”
“”
岑虞虽然已经原谅了沈镌白,但可没准备就进展到要亲他。
她脸色僵硬,有些尴尬。
沈镌白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闪着狡黠的光,好像在等她过来。
“”
“妈妈,快点呀。”小家伙完全没有察觉到岑虞的不乐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催促。
都已经被拱到这儿了,岑虞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她不情不愿地挪到沈镌白旁边,衣服和被子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闭上眼睛。”她闷闷地命令。
“”沈镌白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在害羞,也不难为她,配合地阖上眸子。
岑虞盯着男人的脸,嘴角轻轻勾着,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就连上眼皮那一颗露出来的小痣,也沾染上了愉悦。
她抿了抿唇,倾身凑了过去。
很快的。
沈镌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上眼皮,轻轻碰了一下。
温温软软。
明明是有准备的等待,心脏却还是猝不及防,漏跳了一拍。
沈镌白倏地睁开眼。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岑虞亲完以后就想要撤离,动作却不如他的快。
沈镌白伸出胳膊,锢着她的腰,不让她往外逃。
岑虞被突然的禁制吓到,眼睫抖了抖。
耳畔传来男人低哑沉沉的声音。
“躲什么,轮到我了。”
眠眠在旁边附和道:“嗯嗯对,该换爸爸啦。”
沈镌白余光瞥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们的小家伙,无奈地轻叹,然后扯过床上的毯子,用力一掀。
白色的薄毯在空中铺开,落下——
将有些碍事儿的小家伙囊括了进去,鼓起一个小包。
岑虞只感觉到一阵风起,顾不得去看发生了什么,沈镌白已经倾身压了下来。
唇瓣被他的轻轻碰上,干燥而温热。
没什么耐心的,就那么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海盐味道,夹杂着些许微弱的血腥味,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撩拨她紧绷的神经。
沈镌白的手覆上她的后脖颈,不许她往后撤,拇指在她耳背的窝儿里摩挲,指腹上有薄茧,痒痒麻麻。
将她的耳根染上了绯红。
仿佛感染一般,蔓延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