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车没有后座,她两只脚踩在车轮外的脚撑上,双手搭着少年的肩膀,嘴里塞满了面包,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少年的嘴角轻轻勾起,腿上使力,载着她就那么骑远了。
可把沈镌白气得够呛。
上班的路上,炸了好久的毛。
“她怎么能上别人的车呢?”
岑虞觉得好笑,“那谁让你不肯送她。”
“你别插手眠眠交朋友,才初中,男生女生在一起玩很正常。”
沈镌白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岑虞对程卓一这个孩子的印象一直很好。
眠眠上了初中,依然不是让老师省心的分子,沈镌白也就只会在岑虞面前做做样子似的管教。
倒是程卓一,小学和初中都和眠眠一个班,乖巧懂事,偶尔也能把眠眠的性子往学习上带一带,也懂分寸,不会什么事都由着她乱来。
所以眠眠和卓一玩,岑虞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再到后来,岑眠上了高中,上了大学。
大学她出乎意料地报了国外的学校,还申请的是哈佛大学神学院。
沈镌白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拧了拧眉,由着她折腾去了。
岑眠刚出国念书的时候,有个包裹寄到了家里。
寄件人的名字只写了一个‘一’。
岑虞给她打电话,问要不要给她寄过去,小姑娘的语气冷淡,只让她把包裹丢了。
岑虞大概能感觉出来有哪里不对劲,但孩子的事,做大人的也插不了手,最后她让沈镌白把那个包裹放进了家里地下车库的储藏间里,然后就那么被遗忘在了角落里。
在度过了第十二个春天的时候——
事情突然出现了很大的转机。
协和眼科的刘主任兴奋地打来电话,说她的眼睛,有了治疗的办法。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沈镌白一晚上没睡着觉,查了很久很久的资料,关于手术的。
手术安排在了来年的初春。
春寒料峭的午后,阳光和煦,室内温暖明亮。
岑虞坐在病床上,等着护士一圈一圈拆掉蒙在她眼睛上的纱布。
白色的光一点一点渗透进来。
她攥着沈镌白的手也越来越紧。
沈镌白回握住她,拇指指腹在她虎口处摩挲,无声地安抚。
纱布全部拆下来前,护士提醒道:“先闭着眼睛,别睁开,过五分钟再睁。”
岑虞的眼睫微颤,隔着单薄的眼皮,眼前是红色的光亮,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光感。
她听见护士推着小车离开,门阖上,病房里安静下来。
墙上的挂钟秒针哒哒哒地走,催得人难捱。
“时间到了。”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语气里也携上了难得的紧张和颤音。
“”
岑虞眼球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白色衬衫上的第三颗扣子,衬衫干净整洁。
她怔了怔,仰起头。
沈镌白眼眸低垂,漆黑的眸子灼灼地凝着她,一如记忆里的模样。
只是四十五岁的沈镌白,眼角周围,多了细细的皱纹,鬓角也有了银白色的头发,身上桀骜不驯的气质敛去了许多,变得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沉稳。
明明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岑虞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他白头发的时候,一下子破了防,鼻子酸酸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沈镌白一愣,慌慌张张地去扯桌上的纸巾,揉成一团给她擦,“好端端的怎么了,医生说你不能哭的。”
岑虞抱住他的腰,把脸埋了进去,小声地哽咽,“你老了。”
“”
沈镌白的动作微顿,而后无奈地回抱住她,“能不能说点好听话,刚睁眼就嫌弃我了?”
他的衬衫被水打湿,岑虞依然死死地锢着他不肯松手,贴着他的胸口,听见了有力的心跳声。
窗外不远处有鸟的叫声。
是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每一年冬天飞走,每一年春天回来。
只有她的燕子,一直留在原地永远陪她。
不论年老、疾病或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