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和女朋友视频聊天呢?”男生揶揄道。
其他两个人听到了,也凑了过来。
只是还没等他们看到人,沈镌白就已经把视频界面最小化了。
“切,没劲啊,给哥们儿看看怎么了。”
刚才看到岑虞长相的男生八卦起来,“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啊,长得挺好看的嘛,我感觉比咱们系花还要漂亮,难怪你一直不搭理人家。”
沈镌白继续敲着手里的代码,语气散漫地解释,“别乱说了,就是家里的妹妹。”
三个室友跟着起哄,“噫——妹妹——”
“”沈镌白怕他们阴阳怪气整得岑虞尴尬,他看了一眼电脑上的镜头,“先挂了,早点回家。”然后直接关掉了最小化的视频聊天。
岑虞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里多出来的几个人脸,然后又倏地黑了屏。
耳机里回荡着男人低低缓缓的声音,漫不经心,好像没怎么往心里去。
他说——
“就是家里的妹妹。”
岑虞的眼眸低垂,咬着吸管,吸了一大口的冰咖啡,冰得牙都疼了,一路凉到了肺腑,浇熄了她刚刚升起的情愫。
妹妹啊。
“”
“唉,挂了干什么,我们都还没看到嫂子呢。”寝室里还在闹腾。
“沈镌白你可真不够意思,今天上课老师点名,得亏哥们帮你应付过去了,怎么你连女朋友都藏着掖着。”
“差不多得了,人家还是小孩呢。”代码写完了,沈镌白点了编译,电脑开始了运算,散热片疯狂运作。
小姑娘还在上高中,他哪能那么不当人。
代码很顺利的跑通,一个警告和报错也没有。
他将工程和源代码压缩,用邮件发给了外包公司。
“晚上请你们吃饭,想想吃什么。”沈镌白转移了话茬。
几个室友听见,知道他是不想他们再揪着这个事情没完,耸耸肩,不再打趣。
“那不然去吃荣记吧?”
荣记是市中心很人气的一家茶点,还是个米其林一星餐厅。
“不行。”请客的人直接拒绝,“太贵了,选两百以内的。”
“”两百块对于四个男生来说,都不够塞牙缝的。
“你最近接了那么多程序外包,不挣了挺多钱,请客还这么抠门呢。”
沈镌白摸出手机,打开了大众点评,开始找起了餐厅。
他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我还得养家。”
虽然他早就被沈老爷子断了生活费,但之前靠偶尔接外包挣的钱也够自己花。
只不过以前他没养过小孩不知道,没想到供一个小孩上课外班是真的贵。
一节舞蹈课就要三位数的。
过两个月岑虞就要开始准备艺考了,那不得到处飞,光机票住宿也得花不少钱。
根本不够用的。
沈镌白只能翘课,接更多的外包单子来维持收支平衡。
广沂是省会城市,他们学校又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物价高得离谱,根本找不到四个人两百块就能搞定的餐厅。
他轻咳一声,“肯德基吃吗?”
“”
-
最近,沈镌白明显感觉到,小姑娘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变少了。
以前岑虞一个礼拜至少要找他四五次,不是让他帮她远程写作业,就是聊些有的没的,怎么应付家长。
结果这一个月,沈镌白没主动去找她,她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打过来。
给她打电话过去,讲不到两句话,就找各种借口给他挂了,好像在躲他似的。
沈镌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是小孩忙着准备艺考,心理压力大,闹了些别扭,没太在意。
春节过了没多久,广沂戏剧学院艺考的时间就要到了。
正巧那几天,岑虞的爸爸妈妈要回老家给亲戚拜年不在家,岑虞找了个理由没跟着去。
趁着家里没人,岑虞拿出行李箱,收拾行李,耳朵上带着个耳机,正在和谁通着话。
“你不用到机场接我,我自己去酒店就好了。”岑虞一件件地收衣服,动作幅度很大,发出碰撞的声音,好像是在气似的,又不知道她的气从哪里来,一憋就憋了好几个月。
“不行,飞机落地都晚上九点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沈镌白的语气不容商量,广沂不比在南临,治安上并不算太好。
岑虞抿着唇,“那我改签,改到早上的。”总之就是不想他来接,不想老麻烦他,不想欠他人情,虽然已经欠得够多的了。
沈镌白轻笑了一声,“怎么了这是?那么不想哥哥接你呢。”
岑虞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哥哥’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散漫不羁,漫不经意的,跟他说她是家里的妹妹时的语气一样,就是觉得很刺耳。
突然就不想再和他讲话,她语调僵硬地说:“嗯,不想。”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处传来冰冷的忙音。
沈镌白皱起眉,漆黑一团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不悦。
这小白眼狼,临近艺考了就跟他过河拆桥?上赶着去接她还不要?
他将手机往桌上一丢,长叹一口气,继续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代码。
这一单外包是急单,要赶着交,他已经连着熬了好几天的夜。
结果打了那么一个电话,让他越敲越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一堆什么东西,编译的时候全是报错。
最后气得他,直接买了一趟回南临的机票。
坐飞机回去的时候,沈镌白更气了。
上赶子都上到接人直接从南临机场开始接了。
结果他在机场候机厅看到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的小姑娘时,溢满到胸口的气,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散了大半。
岑虞乖乖巧巧地坐在座位上,低头来回弄着自己的指甲。
挂了沈镌白电话以后,她原本以为会出的气,一点没消,反而更难受了,一边讨厌自己任性,无端端发脾气,一边又不知道要怎么再去和他相处。
谁要当他妹妹。
真烦。
岑虞用力扯下食指上的一根倒刺。
候机室里人异常的多,正巧赶上了过完年以后春运,每个座位上都坐了人。
岑虞右边坐了一个体型异常庞大的大哥,胖得足有她三个那么宽。
大哥整个人赖在椅子里,双腿大喇喇的大开,一个人占了一个半的位置。
岑虞缩成小小一团,有些气恼地看了那大哥一眼。
偏偏大哥旁若无人地低头玩手机,然后又动了动腿,直接贴到了她的大腿上。
岑虞下意识觉得反感和抗拒,皱起眉,只能往左坐了坐,和他拉远了距离。
偏偏左边坐的是个孕妇,她稍稍一靠,女人就发出‘啧’声。
“”
岑虞抬头看了一眼航班信息,还有四十分钟才登机,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扶着行李箱准备站起来等。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堵人墙,罩下来一片阴影将她挡住。
沈镌白单手插在兜里,抬起脚不算客气地踢了踢旁边大哥的行李箱。
“劳烦您把两条腿收一收行吗?”
“没看见旁边小姑娘都被你挤的没地方坐了吗?”
“”
沈镌白的话不算小声,铿锵有力,在原本安静的机场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少低头玩手机的人都顺着他的声音方向看了过来,眼神探究。
大哥没想到有人会直接这么站出来指责他,脸上瞬间红一阵白一阵,嘟嘟囔囔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提起行李箱就走了。
岑虞仰着头,怔怔地盯着沈镌白看,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漆黑明亮,望着她时,又好像透着一股子幽沉与怨气。
“”岑虞想起之前他们打电话时的不欢而散,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别过脸,躲开了他的视线。
沈镌白实在是摸不透十七岁小孩的想法,反正时间还多,他也不着急,自顾自坐在了刚才大哥坐过的位置上。
他一坐下,岑虞就感觉到比刚才大哥在时更强烈的压迫感。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海盐味道,清爽好闻。
她吸了吸鼻子,有一瞬间的沉溺。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又悄悄屏住了呼吸。
沈镌白半天不说话,反而岑虞憋不住了。
她低着头,闷闷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沈镌白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倦怠,几天没睡好,他抬起手捏了捏眉心,视线扫向她,“来接你的。”
他的声音低缓徐徐,像是一阵清凉的风,一下就带走了岑虞心底的燥意和憋了好久的气。
像是拿到一颗糖的小孩,瞬间不记得之前给过的巴掌。
藏在黑发里的耳根微微泛起红,她讷讷地‘哦’了一声。
等待的时间漫长。
他们谁也没讲话,但却觉得很和谐,光是这么坐着就已经够了。
沈镌白困得闭上了眼睛。
孕妇另一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刚走的大哥又坐了回来,虽然被沈镌白说过以后,他收敛了一些,没有岔开腿,但依然块头十足,孕妇被挤的时不时往岑虞这边靠。
岑虞没办法,只能默默又往右挪,给她让些位置。
孕妇感激地看她一眼。
往右移动的时候,不可避免碰到了沈镌白的腿。
沈镌白感觉到旁边的人有动静,睁开了眸子,含着沙哑惫懒的嗓音问:“怎么了?”
“”岑虞转头看他,注意到他眼下泛着的青色,摇摇头,“没事,你继续睡吧,登机我叫你。”
听到她这么说,沈镌白‘嗯’了一声,又继续阖上眸子,睡了过去。
岑虞感受到自己的腿贴着他的,胳膊也是,紧紧挨着。
身体一侧滚烫而又炽热,却半点没有刚才贴着陌生大哥的不适感觉。
沈镌白实在太困了,睡着睡着,脑袋一歪,靠得岑虞更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里,痒痒麻麻。
她的眼睫微颤,整个人像是僵住了般,一动不敢动,耳根子红得近乎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