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子最近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藤蔓做的漂亮而结实的笼子,缀满了漂亮的鲜花,偶尔还会有动物来陪伴。
“每天呆在花店里,一醒来就能看见各种花,虽然心情很愉快,感觉人都快成花变的妖精了呢。”她曾试着向禅院甚尔不经意间抱怨。
禅院甚尔修剪着花枝,漫不经心道:“这不是很好么,女孩子不都希望自己是什么花仙花妖,有一座花园吗。”
说完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句玩笑:“说不定你真的是什么花妖呢。”
“才不是呢,”弥子拖长了音撒娇道,“那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
禅院甚尔瞥了她一眼,见她面有期待与心虚,声音不轻不重响起:“所以,你想出去玩。”
弥子眨眨眼,下意识坐到了秋千上,背着他轻轻道:“只是稍微有一点无聊哎……甚尔你都不会觉得枯燥的吗?”
在禅院甚尔面前,弥子总是会表现出一种近乎小动物的本能。比如说自然的依赖之态,比如说现在请求的时候,坐在纯白的秋千上。
禅院甚尔望过去,少女白皙的肌肤和刷了白漆的木头融为一体,在微风扬起的黑色长发里,只手可握的细长脖颈若隐若现,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禅院甚尔意义不明地笑了声。
“有弥子你在,怎么会枯燥。”
弥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鼓了鼓脸,知道出去是不行的了。
她发了会呆,忽然问:“外面不安全的话,我可以让人进来吗?”
禅院甚尔有些意外:“你想叫谁来?”
弥子看着他的面色试探道:“嗯……八神小姐?”
禅院甚尔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那个住在后面的女人?”
弥子吃了一惊:“你不记得她了?!”
禅院甚尔对她的反应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你不是喜欢她吗?!”弥子脱口而出之后,才懊悔地捂住了嘴。
但是晚了,禅院甚尔看她的眼神果然不对起来:“……你觉得,我喜欢那个女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误会的?”
弥子没有说话,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他。
禅院甚尔用带着点潮湿的手捏住她两侧脸颊上的软肉,缓缓开口道:“你不相信我?”
弥子依旧没有开口,仿佛心虚的说不出话来。
禅院甚尔舔了舔牙关,像是气笑了又像是在游刃有余,继续道,不过这次的语气很肯定:“所以你之前吃醋了。”
弥子瞪圆眼睛,猫儿似的,炸起了毛:“才没有!我才不会吃醋!”
千万不要误会啊啊!!
她这时情绪稍微有点激动,完全没意识到,一贯感情都是浅淡矜持的大小姐用这样的神态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有多低。
禅院甚尔的心情更好了些。
他的指节蹭蹭女孩子“口是心非”的软唇,在她的唇角边留下一抹清澈水色。
“那我去问问八神小姐吧。”禅院甚尔见好就收的收回了手,在女孩子恼羞成怒之前若无其事道,“不过人家来不来我可不保证。”
弥子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眨了眨眼睛,很笃定的说:“只要说是我想见八神小姐,八神小姐一定会来的。”
禅院甚尔饶有兴致的问:“为什么?”
“因为八神小姐是个笨蛋老好人啊。”弥子确信又无奈道,“上次还什么都没问就收留了我,她真的好没有戒备心啊。”
“跟你挺像的。”禅院甚尔随口道,“你很喜欢她吗?”
弥子被他无心之言惊到,微微抿了下嘴唇,假意气似的,扭头道:“才不喜欢,她太笨了。”
禅院甚尔看着她难得的情态,稍微皱了皱眉:“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吧。”
“哎?”弥子懵了一瞬,然后急急道,“我喜欢的!”
禅院甚尔嗤了声,声音低沉,像是很无奈:“小骗子。”
弥子这才反应过来被逗了一样,鼓了鼓脸,细声埋怨道:“甚尔不要老是捉弄我啦,明明我的意思你都懂得。”
禅院甚尔对此只是笑笑,没说话。
如果真的都懂……她又为何还是对他那么恶劣?以至于他也不得不恶劣。
……不,不能这么说。
他本来就很恶劣。
哪怕某人一直都捧着自己的骄傲让他抬起头,他也只是一个为了自己想要的女人,伪饰外表、捡起自尊,然后弯下头颅、跪着杀人的野兽。
弥子又说了些什么,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而小,像是蓬松柔软的蒲公英球,风一吹就能让散。
她总是这样。
不用担心别人听不清她的话语——因为别人只能听清,也不用在乎这样会显得有多么淡漠——因为她就是那样的自我。
温柔的,淡漠的,傲慢的,弯下腰的,单纯的,沾染上艳色的……
禅院甚尔叹了口气。
“你要是能懂我的心思,就好了。”
这下弥子也赞同地点点头,虽然她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赞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很想知道甚尔的心思呢。”
她话语中竟然还有些委屈。
禅院甚尔哭笑不得。
八神真的和弥子说的一模一样。
或者说,这个人似乎对弥子过分关心?
“弥子还好吗?”都不需要他问,漂亮的很温柔的女人就关切地开口,然后弯起杏眸,不好意思笑笑,“这段时间有点忙,都没能带着妙妙去看你们,也没能及时送上祝福,真的很抱歉。”
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满是真挚的祝福,却在稍显急切的话语中显示出一丝丝关心。
禅院甚尔原本有些不虞的心情好了一点:“我们过得很好,礼物就不需要了,弥子也想见你,你去看看她吧。”
八神露出了果然的庆幸之色和微妙感:“甚尔先生,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带弥子出来看看吗?”
“你也知道,现在仍然有很多媒体追着她跑。”禅院甚尔甚尔丝毫不慌,甚至游刃有余地反问,“你一直都在盯着我们吗?”
八神的肩膀微微颤了下。
她慌乱地道歉和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上次见到弥子那个样子,有一点担心,但是那之后不知道是不巧还是怎么,一直都没在碰见她……”
禅院甚尔客观地指出:“你很关心弥子,我想应该不是因为我。”
他稍微想起来了一点——或者说回忆了下,女人以前确实很关照他来着,偶尔他们也会比较靠近、没有很强的距离感。
如果因此被人抓住了空子恶意扭曲,也难怪他的弥子会误会。
那家伙,对他有种格外微妙的祝福感——仿佛由衷地赞同他去找到自己的“幸福”,哪怕这个“幸福”不是因为他。
她总是站在最高的位置,然后躺下、蜷起来,可怜巴巴地把上位者的身份让给她。
自己则是像躺在水面上的洁白云朵,晃晃悠悠飘忽不定。
禅院甚尔承认自己无法理解她,但是这不妨碍他想抓住那个人。
她给他下了蛊,她占据了他的自尊和自由,她挑起了他压抑着的,像是打开了他的潘多拉魔盒,最后搭上了自己。
也许不由自主。
也许情不自禁。
禅院甚尔出神了一小会儿,恍恍惚惚间听见八神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很注意。
只记得对方也说什么“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之类的话语。
明明她和弥子各个方面都并不像。却会让禅院甚尔和她都产生这种微妙的肖似感。
这让禅院甚尔忍不住盯了下女人。
八神被他盯得发毛:“我刚刚,是不是冒犯了弥子……”
“没有,”完全不知道对方具体说了什么的禅院甚尔轻轻一笑,神态自若道,“我只是发现我真的很喜欢弥子。”
八神话语微哽,觉得午饭可以吃少一点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等看见了弥子依旧红润健康的面色和天真烂漫的纯净眸子,八神还是心情愉快地多加了一碗饭。
果然,看见这个人像是不染污垢的白色絮云的一面,八神就会觉得有种细微的幸福。
她要是能一直这么幸福而单纯下去就好了。
八神想起外面的媒体胡编乱造的报告,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把人一直关在花店,不要接触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