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心。”顾厌苍白的唇微弯,有气无力的模样犹如一位柔弱的病美人,“但我很喜悦,很高兴。”
“死有什么好高兴的……”
“就是高兴……”
“别因为这种事高兴了,以后也少提那个字。”
“好。远溪,我好困,我可以睡一会么?”顾厌道,“可我好怕一睡不起,好怕这一合眼,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安心睡吧。”季远溪温热的手覆在他眼上,轻声道:“会见到的。”
那位尊者见宗主久不说话,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煽风点火道:“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了,大家看见衍月宗宗主的态度了吗?算了算了,大家都散了吧,这位宗主他可不管你们死了多少人,人家啊,只管他弟子的幸福,哈哈哈哈哈!”
人群中顿时愤愤不平起来,大家辱骂着,用极其恶的语言诅咒着,骂顾厌,骂季远溪,甚至连宗主都一起骂上了。
宗主对骂他的人无动于衷,可但凡听见一句冲季远溪而去的,下一瞬在场会发出一声惨叫,随着响起的惨叫声,人群中就会倒下去一个人。
接二连三的,宗主竟是杀了不少人,吓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那位尊者佯装一副惊讶的模样:“哎哟,宗主大人,对魔尊手下留情,对自家仙门弟子可是丝毫不手软啊?手上沾了仙门弟子的命,晚上就不怕被冤死鬼找上门吗?”
“本座就是如此,有何不服?”宗主冷冷道:“仙门暗地里藏污纳垢的还少吗?尊者你手下的数十条无辜人命,本座倒是知道其中详情,怎么,需要本座在这么多人面前替你回忆一下吗?”
那位尊者的脸色顿时变了,“你……”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本座只能回你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尊者怒哼一声,道:“宗主大人,如果本座没猜错的话,这被您唤为远溪的弟子,就是季远溪吧?本座记得,他可是那位季大人的儿子?那位季大人,便又是您深爱而不得的人吧?”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就连季远溪也怔住了。
尊者见状,挑眉继续道:“所以您才如此包庇季远溪,本座说的没错吧?”
宗主冷冷道:“本座的家事,你也敢过问?”
尊者笑着拍了拍手:“看来本座是说中了。”
“是又如何?”宗主袖袍随风而动,“本座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孩子。”
有人哭着叫了起来:“他们不能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凭什么他们想走就能走,那我们死掉的家人怎么办?又有谁来替他们申冤!?”
“这不公平!”
“我们来的每个人都和那魔头有仇,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今日也一定要和他死战到底!”
“和他们拼了!”
“拼了!杀了他们!”
“绝不退让!”
“很好。”宗主身上萦绕着肃杀气息,缓缓拔剑,“今日这个恶人便由本座来做,在场所有人,本座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番天崩地裂,骤然电闪雷鸣,紫色的雷蛇自天而降,劈裂大地,烧焦万物。
半晌后,天地安静。
宗主立于尸山血海之上,对季远溪投去淡淡一眼,道:“远溪,你走吧,什么时候想解释了……再回衍月宗找我。”
“我现在就回去,现在就同您回去!什么解释我都会告诉您!”
宗主微微一愣,复而道:“真的?”
季远溪踌躇着开口:“但……我想带他一起回去。”
宗主拧眉,“这不行。”
“宗主大人,他不会做什么的!您也知道他是谁了,他之前就和您见过面,待在衍月宗里,不也什么都没做么!”
“远溪,这实在……”
季远溪放下顾厌,跑到宗主身前跪下,抬头满目祈求:“求您了。”
宗主苍老的眼凝视季远溪,似乎想从他眼底深处看出些什么,良久后他长叹一声,道:“好吧,本座就答应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季远溪跪伏,深深磕了个头,“谢谢您……”
几日后,衍月宗。
季远溪同宗主一五一十的什么都交代了,他一句话都没有隐瞒,甚至连他不是原主本人这个绝不能说的秘密都告知了。
他想,宗主愿意手上沾血也要护着他,虽然护的人其实是原主,但他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下去了,否则的话,实在愧对宗主一番苦心。
季远溪做好了被处罚的准备,谁知宗主不过淡淡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季远溪:“……?”
宗主如往常那般摸着胡子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季远溪:“宗主,您……您不说点什么吗?”
“你想听什么?”
“责怪,辱骂,处罚,什么都行,毕竟是我欺骗您在先。”
“不必了。处罚一事,本座得好好想想。”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本座杀的那些人,定又会算在他头上了。”
“……”
宗主烦躁地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等本座想好后再唤你前来。”
“……是。”
季远溪把顾厌藏在霁月峰山腰间一处隐蔽客房,不准外人打扰,自己也不出去,整日在屋里打坐修炼,静静等候顾厌醒来。
季远溪等了半个月,终是等到了。
“顾猫猫,你醒啦?”季远溪拿水过去,“要不要喝点水?”
“喝。”
见顾厌一饮而尽,季远溪微微一笑,道:“你看,我说过吧,你醒后肯定能看见我的。”
“嗯。”顾厌黑瞳微动,“远溪,我好高兴。”
“……有这么高兴吗?”
“嗯。”
顾厌把人揽入怀中,正欲开口,忽然一只黄色小鸟扑腾着飞到他头上,用尖细的喙啄了他一下。
蹙眉把小凤凰抓到手里,顾厌道:“胆子挺肥?”
小凤凰金色的瞳眨了下,扇了下翅膀,张嘴叫道:“爹!”
季远溪:“?”
小凤凰挣扎着从顾厌手中逃生,围绕着他头顶飞,不停叫着:“爹!爹!爹!爹!爹!”
季远溪:“???”
“金焰红羽凰?”顾厌问。
季远溪面无表情地抓住小凤凰,拎着它的翅膀从窗外扔了出去,道:“不是,不认识。不过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进来的小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