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长,不宽,两旁是凿的平平的岩壁,或许是身处唯一光源的黑暗处,季远溪心中总有些忐忑和害怕。
顾厌留意到身后人心跳的有些快,问:“远溪,可安好?”
“没事没事。”季远溪说,“就是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隐隐约约的惶惶然。”
顾厌看了一眼季远溪脸上的惴惴,继续往前走,“怕的时候,想想在你身边的人是连鬼都畏惧的魔尊。”
魔尊在身旁,明明应该更加害怕,季远溪那颗莫名其妙跳个不停的心,却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奇异的安定了下去。
又往前走了些,路的尽头,延展开若干条岔路。
顾厌问:“远溪,走哪条路?”
季远溪老实摇头,“不知道。”
顾厌便不再问。
静静在原地伫立半晌,顾厌道:“那老废物的气息曾在这条路上出现过。”
遂踏上,良久,到了尽头。
尽头门口两侧分别伫立一座石虎,凶神恶煞,连接着中间那扇牢牢紧闭的石门。
禁地中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出奇,季远溪刻意压低声音,轻声问:“要我来打开吗?”
“嗯。”
石门随之挪动,季远溪往里看去,岩壁上镶嵌十余颗夜明珠,空间很大,最里面修建了一处用坚硬玄铁围成的牢狱。
季远溪伸长脖子想看看牢中关押的人究竟是何模样,顾厌道:“远溪,你在这稍等片刻。”
里面太远太深季远溪看的不是很清,问:“我可以进去吗?”
“你想进去?”
牢中传来沉重的锁链声,沉闷又压抑,一股腐朽透不过气的感觉压上胸膛,季远溪莫名觉着不舒服,便道:“我还是不进去了。”
“好。”
顾厌踏入,石门关闭,周围骤然陷于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季远溪马上就后悔了。
他不敢用灵力视物,怕看到黑黢黢可怕的东西,就学着顾厌那般把灵力聚在指尖,谁知刚探出手指,石虎瞪着斗大的眼被灵力照亮,嘴巴大张露出尖牙,十分可怕,仿佛下一瞬就要扑过来吃人。
季远溪有所准备还是被吓一跳:“……”
好吧,今夜,看来是注定要聆听黑暗的声音。
把灵力收回,摸索着找了个平整的地方靠着,季远溪支棱起耳朵修为扩散开去,意外发现能听见里面牢狱中传来的交谈声。
“老废物,许久不见,本尊特来见见你。”顾厌道。
一道讶异的沧桑声音在锁链缠绕间响起:“顾厌!你如何进来的!?”
顾厌淡淡道:“灭了衍月宗,拆了这禁地,不就可以随意进出了?”
老者从喉咙中发出干涸的笑声:“猖狂小儿,口出狂言……你根本做不到。”
“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贵宗最难进入的地方,本尊不还是进来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季远溪料想他此刻的神情定是十分黯然,“能在这里看见你,确实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就代表那孩子失手了。”
“他在地府等着你。”顾厌默了瞬,道:“在本尊身旁潜伏了百余年,本尊应当夸他才是。”
“呵呵。”老者又笑了起来,“顾厌,你是不是很失望?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拥有信任的人,因为……你不配!”
“本尊无需人信我。”顾厌道:“不会说话的死人,比会背叛的活人可靠的多。”
“哈哈哈哈哈说的好!他不会贸然出手,所以你如今修为定是大受折损,让我猜猜,是不是当下修为所剩无几了?”
“啧啧,看你这吊着一口气的凄惨模样,还有心情猜测本尊的事。老废物,当年你杀了本尊父亲,一战成名名扬天下,当你享受万众瞩目的时候,根本料不到会沦落成如今这般不堪的地步吧?你看看你,真像一条丧家之犬啊。”
“呵呵呵……”老者发出一连串笑声,“你修为所剩无几,不乖乖躲在魔界当缩头乌龟反倒跑出来招摇,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有人将你斩杀的消息了,说不定你和你爹是一样的死法哈哈哈哈!”
“随时奉陪。”顾厌冷声道,“本尊倒希望你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听到本尊亲口告诉你徒子徒孙一个接一个死去的消息。”
“你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放一放这些无谓的狠话?自你踏进这座牢狱,外面定有所知,想来现下不知有多少修士在禁地门口等着围剿魔尊大人您呢,哈哈哈哈哈哈!”
顾厌沉默的听对方笑了半天,淡淡道:“老废物,本尊会不知这禁地玄机?倘若本尊告诉你,带本尊进来的人,是你曾经最疼爱的季远溪呢?除他以外的人打开禁地大门,都会有消息传出去,但很不幸,这次打开门的人正是季远溪。”
牢狱中顿时一片死寂。
许久,老者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锁链晃动的声音和他的叫喊揉杂在一起,“不!不可能!小远溪宁愿死,也绝不可能和你这恶徒扯上一丝关系!”
“他就在门外,想不想见?”
“不、不、不!!不可能!”
老者陷入难以置信中,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似乎其他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
顾厌站了一会,转身离去,用神识在季远溪识海中让他开门。
回去时,两人一路无话。
季远溪心里好似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同顾厌分开后他慌慌张张来到宗主洞府,把带顾厌进去的事如实道了出来。
“宗主大人,弟子罪加一等,甘愿领罚。”季远溪跪在地上,抬起的脸上是诚恳的表情。
宗主沉沉叹了口气,慎重道:“远溪,你所言为真?”
季远溪点头,心忐忑地跳动着:“弟子绝无半句虚言。”
宗主摸了摸长须,半晌道:“没关系,不是大事,但以后不要再做此事了。”
季远溪:“……?”
这都不是大事?
“本座曾说过,只要你不出宗门,衍月就有能力一直护着你。远溪,不管你做了什么,这句话都永远有效。”
“宗主大人,可是……”
“孩子,别担心,什么事都会过去的。若干年以后,当你回望自己曾经过往时,会发现当下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好比你现在,已经从以前每一件觉得绝望的事情里,完完整整地抗过去了,不是吗?”
宗主神情淡淡,季远溪从那份宁静淡然中窥出的情绪,没有一种是他能看的懂的。
“宗主大人……”
“至于处罚和魔尊顾厌的事,本座还得好好想想。远溪,你先下去吧,待本座想好,自会唤你前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