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还敢说这些!”宗主似乎是气急了,怒斥道:“挖季远溪的金丹,把他关进禁地,原来这就是你想做的好事!你千辛万苦的栽赃污蔑,想的就是把季远溪关起来再也没办法出去,对吧!你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堂堂副宗主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去达成这个目的!?”
“宗主大人,我没有这么想……”
“没有这么想,是非要本座深究下去是吗!?”
“宗主大人,可季远溪的情人是魔修的事……”
“魔什么修!本座看你才是最像魔修的那个人!心思丑陋心肠歹,我衍月宗上上下下若论最像魔修的,本座看非你莫属!”
“宗主大人,您不能这么说……”
“副宗主。”宗主骂了一通后冷静下来,冷笑一声道:“本座看你挺闲的,看来是衍月宗的事务不够你处理了,这样吧,清崖峰六名弟子惨遭魔修手一事,本座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查认真查,早日把真正的幕后凶手带到本座面前,否则……否则本座就会觉得你不能胜任副宗主这个职位了。”
“宗主大人……”副宗主还想说什么,抬头触到宗主冷到极点的视线后心中一抖,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嗫嚅着道:“全听宗主大人吩咐。”
宗主拂袖回到高座之上,眉目凌厉,扫视下方一圈道:“本座对季远溪的这个处罚,还有谁人不服?”
副宗主道:“无……无人不服。”
季远溪眸光微动,道:“弟子愿意领罚。”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本座不想再在任何地方听到任何一个人议论此事,都给本座牢牢闭好你们的嘴,若是走漏一点风声,就去把宗规上的每一条处罚都自我执行一遍吧!”
副宗主:“……是,宗主大人。”
季远溪和晏千秋:“是,宗主大人。”
宗主似乎是气狠了,垂在胸前的胡须随着胸膛的起伏微微颤抖,他坐下靠着高大座椅无力地闭上了眼。
晏千秋自茶桌倒了杯热茶奉上:“宗主大人,您消消气。”
宗主睁眼,苍老的眼珠里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浑浊,他接过茶盏,重重饮了一口后再度闭上眼。
无人说话,洞府中一片寂静。
良久,缓和了好半天的宗主睁开双眼,眼底浮现一抹苍凉,道:“季远溪,你如今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我衍月宗弟子,带着你身旁那个外宗人,回霁月峰收拾东西走人吧,天大地大随你们去,以后……以后本座管不着你们了。”
这番话挤压着季远溪胸腔,让他泪腺里的所有泪水在此刻一呼而出,满腔夹杂着无数情绪的话语不知从何开口,百转千回下最终化为一句:“宗主大人,弟子听从您的命令……”
顾厌凝目静静望着季远溪,心中皆是不忍。
不该变成这样的……远溪,你竟为我做到这般地步。
以后我顾厌,若负你一分,定当堕入无边地狱,从此万劫不复。
“季远溪,你已不是我衍月宗弟子,快点走,本座不想再看见你。”
宗主转身,烦躁挥手,留给季远溪一个伟岸却透露着苍凉的背影。
“远溪,我们走吧。”顾厌扶着哽咽不止的季远溪,缓缓走出宗主洞府。
当耳畔不再传来脚步声,宗主这才转身看向副宗主,神情恢复成一贯的凌厉:“副宗主,本座刚才你的话你都记住了吧,本座不想再听见任何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地方提及此事,若本座耳中传来一丝有关此事的消息,定第一个拿你是问。”
“是,宗主大人。”副宗主咬牙道:“此事我绝不会传出去,晨枫仙尊那边我也会安顿好不许他说出去,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不知宗主大人能否给予解惑?”
“你问吧。”
“倘若那人真是魔修,您就不担心季远溪被对方蒙骗以至于下场凄惨?”
“你问本座这个问题?”宗主眉宇一沉,一步步逼近,“你居然还敢问本座这个问题!?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宗、宗主大人,不是我!”宗主的怒气过于可怕,副宗主脸色一变,忍不住把另一人供了出来:“是秦家主,是秦微渊!一切都是他计划的!”
宗主怒极反笑道:“好,很好,你身为第一宗门的副宗主,竟敢和外宗人勾结陷害我衍月宗弟子,真是好的很,好的很呐!”
“都、都是秦微渊一手谋划的!宗主大人,这件事本来和我无关啊!”
“本座给你一个证明‘和你无关’的机会——给本座封死秦微渊的嘴。”宗主怒道:“本座最后重申一遍,若此事泄露任何一点消息,本座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是,宗主大人……”
宗主看了副宗主半晌,忽然问:“你想知道为何本座不允许这件事传出去吗?”
“不、不知道。”
“你给本座听好了,没有比维系衍月宗身为第一宗门的地位和名声更重要的事。”宗主一拂衣袖,转身朝高座走去,“副宗主,你的命在衍月宗的名声面前,是万万不值一提的。”
副宗主凝视宗主苍老的背影,心中骇然不已。
霁月峰。
季远溪独自回房默默收拾东西,一样一样整整齐齐放入储物戒指,他收拾好后踏门而出,绕过一直静静伫立在门外等候的顾厌,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远溪?”顾厌拉住他。
季远溪止住脚步,回头抬眸道:“顾厌,事已至此,你也听到了,我以后不再是衍月宗的弟子了。”
眼前人的表情淡淡的,有种宛若看透世间一切的淡然,这让顾厌心中没来由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远溪,你跟我走。”
季远溪蹙眉抽回手,道:“我不跟你走。”
“那你打算去哪?”
“不用你管。”季远溪舒缓眉目,恢复成方才淡淡的模样,“禁地带你去过了,挖金丹的事我也替你扛下了,如今我们总算是两清了吧?以前你说的那句话我现在还给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干。”
“我不想和你两不相干。”顾厌道,“远溪,你为何突出此言?”
“宗主这般待我,我不是瞎子,顾厌。”季远溪低头垂眸不看他,“原主最为厌恶的就是魔修,宗主身为衍月宗宗主对魔修也难以忍受。可即便这样,宗主在知道我不是原主后竟对我无一句苛责,我若还继续跟在魔尊大人您身边,岂不是变成了一个狼心狗肺遭人唾弃良心被狗吃了的垃圾废物?”
顾厌心脏抽动,宛若被人揪住一般狠狠痛了一下,他沉默半晌,用微哑的声音缓缓开口:“远溪,你不要我了吗……你要扔下我独自一人吗……你……你不要你的猫了吗?”
“魔界受万人敬仰的魔尊大人怎么能纡尊降贵当一个修仙者的猫呢?这件事无论是被修仙者知道还是被魔修知道,传出去都是一件令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吧。”
“远溪,你不要这样。”
“顾厌,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前的事就当从没发生过,给彼此留一点面子,我们各自珍重吧。”
顾厌凝目,声线染上一抹卑微:“远溪,我喜欢你。”
听见这句话季远溪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然抬头:“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说了,你烦不烦啊!走开!别挡住我离开的路!”
季远溪奋力推开顾厌,径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道:“你自己慢慢恢复修为吧,我看你即使是如今这样,依然还是很强,只要不是几百人一起上,你打起来都没什么压力,根本就不需要我帮助。既然不用我帮忙,望溪剑我也还给你,储物戒指不还,就当做是那四颗丹药的交换了。”
“远溪,我不要。”顾厌漆黑双瞳里的哀伤逐渐褪去,缓缓浮上一丝夹杂着绝望的疯狂。
“你不要什么?剑?”季远溪冷笑一声道:“这把剑你爱送谁送谁,不过送之前记得改个名字,别让对方知道了吃醋……不过我想纠缠你的人那么多,想上位的人也不会在乎区区一把剑的名字吧。”
“远溪,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顾厌,可我不要你。”
顾厌心头一颤,上前几步不由分说把季远溪大力抱入怀里,下颌抵在对方肩膀上,疯狂且绝望的眸光在半空中毫无焦点的四处游弋。
季远溪挣了几下没挣脱,怒道:“顾厌,你放开我!”
“远溪,你答应过要替我恢复修为,你不能食言而肥。”
季远溪继续挣扎:“我就是食言而肥,怎么了!?”
“你如今不再是衍月宗弟子,可我还是魔界魔尊,远溪,我身份远比你尊贵,你要听话。”
“我又不是魔修!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本尊以魔尊身份命令你,必须跟在我身旁。”顾厌泛红的眸终是找到焦点,绝望中渗出一抹俾睨天下的孤傲,声线也因这抹孤傲压低了些,听上去犹如那从阴暗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否则……本尊就杀了你。”
奋力挣扎中的季远溪蓦然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宗主洞府内,灯火逐渐灭去,只剩下用以照明的几盏烛火。
幽幽烛光倒映出洞府墙壁两道狭长人影,拉扯着忽长忽短,平添几分寂寥。
宗主沉闷的声音在洞府中响起:“千秋,你也要走?”
“是的,宗主大人。”晏千秋道,“当初您把我唤来陪伴季远溪,如今他离开衍月宗,霁月峰少了主人,我也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了。”
宗主目光哀伤:“唉……”
晏千秋笑了笑:“宗主大人,以后我会经常来衍月宗看您的。”
“孩子。”宗主伸手,慈祥地摸了摸身旁人的头,“你也有你该做的事,拖着你那么多年,实属本座过错。”
晏千秋那张既帅又美的脸在烛光倒映下衬托的更加好看了:“宗主大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孩子,你不要这么说,是本座的错。”
“不是您的错。”晏千秋顿了下,道,“我有一样东西本该转交给您,但我觉得以您现在的心情不适合去看,所以我打算放在纪慎那里,待某日您若依然挂念季远溪,我再让纪慎将此物拿来给您看。”
“好,好孩子。”
“那宗主大人……日后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