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街市上,一块地方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在他们围着的正中间,一颗翠绿的梨树正正好好长在哪里,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梨子,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因为他们是亲眼看着一个老道士吃完了一颗梨子,把那梨核随意埋在这地上,浇了开水,竟是就长出了这样的奇景!
“高人啊!”
“神乎其技!”
“不知是哪家道观的得道真仙?!”
梨树边,做出这一幕奇迹的老道士听到百姓们的惊叹,颇为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
“哈哈哈,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来来来,诸位,待我砍倒这树,请大家都尝尝我这一树的好梨!”
说话间,他就用哪来铁斧头,开始哐哐的砍着梨树。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厉喝。
“抓贼啊!”
一个身影从人群外围窜进来,一脚飞踹,竟是把那老道士踹出三米远,重重摔在地上,惊得众人齐齐后退。定睛一看,就见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裙的清丽女子站在不远处。
老道士被踹得揣了个狗吃屎,刚刚的仙风道骨顿时没了八成。他狼狈的爬起来。脸上挂着苦笑,眼底却透着愤怒。
“这位姑娘,我们无冤无仇,我……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听闻老道士的话,其余围观的百姓立刻指责起了那位踹人的姑娘。
毕竟在他们看来,气氛本来和乐的很,这姑娘忽然跑出来就打人,动作实在野蛮粗暴,而且这老道士还说不认识这姑娘,无冤无仇的,随便打人这是何道理?
顾云初见那卖梨的老农似乎也忘了之前和老道士的不愉快,跟着指责自己打人不对。简直快要这过于憨厚的老农给气笑了。
“我好心帮你抓贼,你却对我说打小偷是不对的?殊不知,别人可没你这么好心,你好心帮他说话,他却要偷你的梨呢!”
顾云初说这话的时候,嘲讽的扫了一眼那老道士。
那老农还是没明白。不是很领情道。
“这咋是偷我的梨,这梨不是用法术变出来的吗?我的梨都在车里嘞!你这姑娘可不能瞎说,你打人可和我没关系。”
【好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
顾云初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若是其他人,她怕是很乐意让对方吃点教训再出手,但看着那老农黝黑的皮肤,满脸粗糙的皱纹,还有手上厚厚的老茧和新旧伤口,她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些都是障眼法,你的梨都被他弄到树上去了。”
老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这是遇上懂行的了?
他暗自镇定下来。
“姑娘这话说得奇怪,他的梨不就在他车里吗?我这梨大家也有目共睹,是树上自己开花结果长出来了,姑娘说话可得讲究证据。”
“对啊,我们亲眼看见这树长出来自己开花结果的。”
“他这梨不都在车里吗?”
“你这小姑娘可莫要在这胡说八道了。”
显然,相比于顾云初这个一出场就把人踹飞的姑娘家,边上的吃瓜群众更相信仙风道骨、法力高强的老道士。
就在这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不过是障眼法,需要何证据?”
顾云初抬头一看,就见敖焱不知何时也从楼上下来了,他看了眼梨树,又看了眼小推车上的梨,手一挥,老道士的障眼法立刻褪去,只见小推车上空空如也,哪来的梨。
老农一惊。扑到车上。
“啊,我的梨!”
“我说了,你的梨在树上呢。还有这……”
顾云初走过去,示意众人看向车把。小推车的车把上,赫然出现一道新鲜的被砍过的痕迹。
“你看这痕迹像不像这树上被砍的痕迹?醒醒吧,什么种出梨树,开花结果都是障眼法,那梨树就是你这车把,那树上的梨子,就是你车上的梨子!”
若是按照故事的原本发展,这老农不仅没了一车的梨子,车把都要被砍断!
就算你自己憨,家里好歹还有老幼嗷嗷待哺呢,你清醒一点吧!
老农看了看车把,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突兀的生长在街道上的梨树,总算反应过来,冲过去要去揪老道士的衣袖大怒。
“你这老道,你竟然偷我的梨!小偷!小偷!我要抓你去见官!”
老道士从容一个闪身,躲开了老农的手。拍了拍衣袖仙风道骨道。
“想不到今日遇上了高人。不过这说我是贼,我可是万万不认的。”
老农气急:“你凭什么不认?你偷我的梨!”
“那些小偷小贼的是为了偷取财物,或者偷取粮食肥自己的肚皮,但我自己吃了吗?”
老道士仗着自己比那瘦巴巴的老农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道。
“我不过是看你这人往日太过于吝啬,对待乡里乡亲一毛不拔,平日里为了一点东西就锱铢必较,毫无人情可言,好似一个守财奴、吝啬鬼。所以想要教训一下你,把这些梨子分给大伙吃,也不过是为了点醒你罢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响应。
“说的好,这老谢平日里最是吝啬,铁公鸡一样的家伙,听闻他弟弟有一年困难,受了他一点救济,之后不过是拖些日子还钱,这老谢就不乐意了,当即就指着他弟弟鼻子怒骂,亲兄弟也需要明算账!再不还钱,你这弟弟我不要也罢!”
“就是,上一次我家娃儿不过是偷吃了他一颗梨,又不值几个钱,他还非让我们赔钱,真是一点人情也不讲!”
“那梨树也不是他种的,乃是他家祖上种的,他爹生前可没有他这么吝啬,十分的会做人,往年都会给我们捎上几个,偏到了他这,闻一闻都要给钱了!我呸!”
大声说话的就那么几个人,大部分的吃瓜群众在情况一变再变后,只是窃窃私语,视线在老道士、顾云初几人身上转圈,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但正所谓一嘴难敌群口。老农本就是个嘴笨的,这下更是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反驳好。憋了半天,就只憋出一句。
“你们放屁!”
敖焱也听不过去了,皱眉冷眼扫过那几人。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
那几人被他冷眼一看,确实一时噤声,但很快就又扯着嗓子道。
“我们这是实话实说!”
“就是,你们总不能因为我们说实话就胡乱指责我们吧?”
“我看两位不像是普通人,你们这等身份的贵人,何必掺和在我们市井小民的事里面呢?”
敖焱也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一时间他和那老农竟是被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话给堵住了。
顾云初无语。
“你们这战斗力也太弱了。放着我来!”
她把憋得面色涨红的老农往后面一拽,自己顶上去,当即就是一个气沉丹田,杏眼一瞪那老道士。
“吝啬鬼?守财奴?铁公鸡?真是笑死人了,什么时候种自己的树,卖自己的梨,赚自己的钱就是吝啬,不讲人情了?你这么大方,不还是用人家的梨子来做人情,慷他人之慨吗?怎么没见你拿自己的钱去慷慨大方啊?别说没钱,没钱你不是有道袍吗?”
“入秋了,天冷了,路边的乞丐正好缺衣服穿呢,你把这道袍脱下去给别人呗,再慷慨一点,你还能去帮人服劳役,毕竟你一个道士,看那刻薄的面相就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孤家寡人,你去替人服劳役,人家妻女肯定特别感激你,你看,这才是做人,这才是人情味,这不比你偷人家的梨送人更行善积德?”
“怎么?瞧你这表情,你还不乐意?你不是你自己说的要慷慨,要有人情味吗?为此你一把年纪,还要抱着晚节不保的危险,不惜偷人家的梨来点醒人家,怎么到我给你指出这么个阳光大道,你反而不乐意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喜欢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人,却用贱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吧?”
顾云初上下嘴皮子一碰,讥讽刺人的话语噼里啪啦的喷出来。听的人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立刻转头开喷下一家了。
顾云初的杏眼扫过刚刚那几个应和老道士的家伙。
“原来人家借给他弟弟钱了,听你这话,我还以为人家是没借钱呢!还有,这说到底是人家兄弟的家事,你倒是知道的听清楚的啊,怎么?你半夜躲人家床板下面偷看的?还是白天藏人家茅坑下面偷听的?”
说完,她看向老农。
“所以这人到底谁啊,你弟弟他亲儿子?”
老农正顾云初那利索的嘴皮子惊得下巴都掉了,愣愣的看着身边这战斗力爆表的姑娘,闻言才回过神来。
慌忙回答。
“不是,我都不认识他。”
随后他又咬牙补充了一句。
“我确实说过那话,那是因为老母亲归我家奉养,他每年本该要给孝敬钱,但他从不给这份钱,我作为大哥,也没找他要,只是那年我家日子实在紧巴,这才上门。结果他却……”
正因为对弟弟太失望,他才会说出那样绝情的话。
这时,有吃瓜群众开口表示,这应该是真的,老农的弟弟分家后,别说逢年过节上门提个鱼啊肉的看看老母亲,便是一颗鸡蛋都不曾拿过去给老母亲吃过。钱那就更没有了。
顾云初当即扭头。
“听清楚了吧?别人的家事你什么也不了解就随便乱说,瞧你这上蹿下跳的劲,知道的是两兄弟之间有矛盾,和你没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挖你祖坟了呢!”
紧接着,她视线一转。
“至于你?你倒是生的好大儿啊,小小年纪偷东西,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还不就是偷一颗梨吗?又不止多少钱?不值钱你赔了吗?”
“不就是好贪便宜,还扯什么大旗说没有人情味?送礼有来有往那叫人情,这好梨子给猪吃,都能得猪一句高兴的哼哼,落到你那张臭嘴里,除了落得一个不值钱还能得什么好?”
“还有你。”
顾云初手一指。
“就算那梨树不是他种的,他祖宗种的也传给他了,那就是他的东西,跟你有半文钱的关系吗?说什么人家爹生前比他慷慨有人情味,慷慨的把梨子免费送你们这些人吃有什么用?还不是在他死后对他儿子大骂特骂,甚至他慷慨都能成为你们骂他儿子的话语!”
“受人家爹的恩惠,不仅没有照顾一二,反而贪婪无比,只想着继续占人家好处,甚至欺负辱骂人家儿子,你们也不怕半夜他爹上来找你们要回当年的梨子钱!”
最后一个字说完,顾云初深吸一口气。
打完收工!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街道上所有围观的百姓们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暴力输出的顾云初,甚至连远远的,刚刚没来凑热闹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傻愣愣的看向人群中的那个藕荷色衣裙的姑娘。
骂人他们见多了,一群人对骂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市井之间这种骂战简直是时时刻刻在上演,但是他们这辈子从未感受过这么快若闪电、酣畅淋漓、语句清晰、才思敏捷的骂战!
这哪里是嘴,这分明是刀子,刀刀杀人不见血啊!
众人:穿……穿得越粉,骂人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