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涨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是秦嫣……你认错人了。”
李骋看她这般嘴硬,险些忍不住笑出声。将她一把搂过,说道:“当真有趣,听闻你病死了,我还有些舍不得,谁知你竟跑到这千里之外的幽州,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来过着苦日子。”
他有些好奇,贴着苏燕小声问:“你这小娘子颇有意思,长安距幽州这样远,竟孤身一人跑了过来,难不成是又找了个情郎?”
苏燕掰开他揽着自己的手臂,不自在地往后躲。“我不过是一平常妇人,将军莫要为难我了。”
李骋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抵触,拽着她往外走,说道:“我何时为难你了,你若跟了我,哪里用得着穿这粗布衣裳,冰天雪地里给人送物件,河北道都是我们李家说了算,保管让你锦衣玉食……”
苏燕听得心中冒火,不禁反驳道:“都是这套说辞,还能比跟了陛下更好不成,你就当我就爱过苦日子吧,算我求求你了,当做不曾见过我成吗?”
李骋在军营中长大,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泼辣的温婉的他都能到手,要说起来苏燕也没什么与众不同,可就是让他觉得有趣。一个奴婢出身的女人,能被一国之君看上,换旁人都该感恩戴德了,她还觉得不稀罕。起初只是因为共患难了几日,对她生出了几分旖旎心思,直到发现徐墨怀对她的在意,他才越发想将她要到手。
“我倒真是好奇,你有何不寻常,竟能让皇帝对你念念不忘。”
苏燕烦躁不堪,脸色依旧苍白。“我们无冤无仇,你便放过我吧。”
他本来还有些欣喜在此处见到她。然而苏燕几句话说下来实在是扫兴,连他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当真是不知好歹,别忘了你现在可算是逃出来的,倘若我让人将你送回长安,皇帝定叫你生不如死。”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苏燕几乎是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甩开他狂奔着要跑出府。李骋也没料到苏燕是这个反应,连忙追上去将她拉住,说道:“你跟了我,这世上便没有苏燕,只有秦嫣。”
正在挣扎的苏燕立刻便愣住了,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我往头顶涌,她一边颤抖一边去掰李骋的手指,骂道:“不要脸的,净会欺负我一个妇人,有种便弄死我。当将军的不上阵杀敌,尽想着□□子里的事,你爹娘知道都羞没了脸……”
苏燕不是大家闺秀,她骂起人来尖酸刻薄不讲礼数。徐墨怀是四书五经教出来的皇子,自然看不惯她这泼妇做派,但李骋是军营里出来的,什么下流难听的浑话没听过,便是苏燕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他也照常能摆出笑脸。
“我还偏不弄死你,改日我就去蓟州了,你要么随我一同去,要么就等着被送回宫里,自己看着选。”
李骋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苏燕被他气得头疼,匆匆回了家,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林拾,以免再拖累了她,索性先收拾着包袱,准备过些日子再去别的地方躲一躲,谁知没等到李骋过来捉她,蓟州的战事告急,他匆匆带着人离开幽州,完全将她抛在了脑后,想来也不过是故意拿她找乐子。
幽州天寒,沿河都是飞散的芦花,如同落雪一般。而长安已到了初春,长街边的柳枝抽条发新芽,柳絮满街飘散,一批学子为求功名来到长安。
宋箬挎着篮子,看到了正在为徐晚音买花的林照。
徐晚音从马车中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同林照说这话,待他买了花,便顺手给她簪到发上,一副恩爱和睦的画面。
宋箬漠然地望着他们,心中早已生不出半点波澜。她能做的都做了,林照依旧没能如她所想厌恶徐晚音。倘若林照愿意娶她,兴许她还能给彼此留几分情面。
等夫妻二人走了,宋箬也去了桥边买了几支花。等她快回家的时候,有些烦躁地丢了手里的花,又狠狠地用鞋底碾碎,似乎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怨气。
林霁正在院门前等着她,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问道:“阿箬,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身子不好便莫要出门,要什么与我说一声便是。”
宋箬垂下眼,轻声道:“这样的小事何必要来给你添麻烦,你与林照这样关照我,实在让我过意不去,我有何能耐让你们待我这样好。”
林霁是林照的弟弟,自从知道了宋箬的事,也时常来关照她,这段时日来得更加勤了。
“方才我看到了林照,他正在为公主买花,只要他与公主不再因我生出嫌隙便好。”宋箬说着,抬手将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林霁听她提起公主,本就十分不悦,再看到她手上因徐晚音而留下的长长一道疤痕,心中更觉厌恶,说道:“兄长真是糊涂了,娶了这样一个恶的女人回来,仗着自己是公主便胡作非为,你的绣工这样好,日后却连针线都拿不稳,都是拜她所赐,若不是陛下护着,阿兄早就休了她。”
宋箬无奈道:“公主也是无心之失,本是我咎由自取,如何能怨她,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林霁越想越气,脱口而出:“什么公主!分明你……”
他猛地顿住,宋箬盯着他的脸,他又心虚地收回目光,愤愤道:“分明你比她好多了,知知书达理又生得貌美,哪像她半点公主的气度也没有……”
宋箬眼神冰冷,温声细语地说:“我如何能与公主相比……”
她低眉说话,如花瓣一样的双唇微微翕动,精致的眉眼艳若这枝头含春的花蕾。
林霁悄悄瞥了宋箬一眼,正与她含笑的双眸对上,他不禁面上发热,口舌莫名觉得干燥。
——
正值春闱,北方战事频繁,却丝毫影响不到繁荣的长安。
徐墨怀去年提到御史台的状元,虽是寒门出身,却也在金钱权势中投靠了士族之流。倘若他固执自我,不攀附士族,仕途上便会处处受阻,可若他屈服,又与从前低人一等的寒门无异。
今年的春闱得到赏识的前三甲都是士族出身,徐墨怀觉得其中有异,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才知晓有些人的策论被混淆替换,有几份本该答卷并未送到他眼前。
孟鹤之在得知自己落选后颇为失落,躺在客栈离翻来覆去难以安睡。与他一同落选的同窗友人还在安慰他,说着:“孟兄这样好的才识,必有中第的那一日,不差今年这一回。”
孟鹤之闷声道:“我还想着倘若中了第,风光回乡将我阿耶接来,也好报答刺史大人的恩情。”
他说着,脑子里忍不住便浮现了一张清丽的脸。
孟鹤之起身,伸手去摸了摸衣裳,确认底下的钱袋还在,又安心地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