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宫诚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没敢回头,因为站在他身后的是他最不想遇见的男人——五条悟。
回忆起自己在游戏里都曾经与对方经历了什么事情,七宫诚觉得自己可以当场用脚趾抠出一个星球。
然而,不等七宫诚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片天旋地转。
五条悟轻轻松松地将从病房里跑出来的青年打横抱起来,调笑道:“怎么出来也不穿鞋,琴酒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这里的动静飞快地吸引了已然发觉房间内病人不在的琴酒的注意力,他大踏步走过来,身上的气息压迫感十足,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冰冷地盯着面前的五条悟。
“把他给我。”
“呀,你看我现在也不太方便把人递给你。”五条悟相当熟练地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举了举自己右手中攥着的玫瑰花束,“不如你来帮忙拿花。”
“把它直接丢掉或许更合适。”黑泽阵毫不犹豫地讥讽道,他的视线却是大半集中在了正把脸埋在另一人衣襟之中的青年。
套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对方的身形显得愈发消瘦,赤着的双脚也暴露在外面冰冷的空气之中,似乎是在发抖。
并不想与五条悟在病房外的走廊浪费时间,琴酒后退一步让开地方。
至于那捧花,就让五条悟自己拿着就是了,让对方更狼狈点也没什么。
七宫诚被放回了自己醒来时最初的位置,琴酒往上为他拉扯着温暖的被子,于是七宫诚顺势缩进了其中,将自己蜷成一团在床的角落里。
而旁边,五条悟把带来的玫瑰花随手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
七宫诚扫了一眼,上面凝结着的似乎不止是露珠,还有一两滴熟悉的、粘稠的红色液体。
或许是为了提高沉浸度,显示出这个世界的本质,系统连病房中的两人头顶原本会标示的npc名字都消失了。
他想问问现在是什么时间,然而却仿佛失语了一样张不开口。一想到面前的这俩人是真的人,七宫诚就觉得自己只想更深地缩进被窝里。
然而琴酒却仿佛能够一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说道:“你已经昏迷了两个星期,所以我从欧洲回来处理这边组织的事务。”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黑泽阵抱臂站在一旁,身上的气息肃冷却可靠。
七宫诚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谢谢。”
倒是另一边,五条悟有些不满地探身过来:“诚酱,你醒了之后都还没跟我说过话,我可是你的‘男朋友’啊。”
七宫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开了一小段距离,用被子的边缘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异色的瞳孔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的左眼回归了最原本的暗金色,而右眼却还保持着神之义眼荧蓝色的模样。
五条悟坐在了病床边,引得垫子微微下陷,他原本放在嘴边调侃的话语也忽然之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抬起手就要抚上对方的眼尾。
“你都不知道痛的吗?”男人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沉淀下来、
“别乱碰他。”琴酒按住了五条悟的手臂,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到现在为止,你与首领在交往这件事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正巧他现在醒了,不如你问问?”
“不必。”琴酒说,“首领才刚醒,需要休息。”
“你明明就是担心,这是个事实而已。”五条悟在语言上反驳道,然而却并没有妨碍对方的动作,撤出了与七宫诚正常的社交距离,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的这个表现顿时映入了在场两个男人的眼里。
五条悟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复又松开,扬起跟原来似乎一般无二的轻松表情。
琴酒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了七宫诚的手中,看他小口地啜饮着。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五条悟难得保持了一会安静,他低头点着手机,不知道在与谁发着信息。
七宫诚偷眼瞄着两人,发觉他们似乎都没有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这才感觉放松了些许。
然而在场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拥有六眼,连微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五条悟,另一个则是对于首领本身分外关注的琴酒,他们均是看出了他和以往相比不正常的局促,但都心照不宣地当做并没有发现。
如果游戏还没结束,按照正常的游戏思维,七宫诚会主动出击,询问自己昏过去的时间里曾经都发生过什么,五条悟送来的花里为什么沾着血,并迅速重新判断并掌握目前的游戏事态。然而得知真相的他,只想苟到一个月以后,彻底与这个游戏说“再也不见”。
实际上,从没有任何社交距离概念的五条悟最擅长打破这一类“内向”或者“消极”的人的外壳。然而,意识到对方看到自己眼底第一瞬间筑起的高墙,一向自我而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五条悟决定再缓一缓。
而且,按照他之前与太宰治曾经谈过的事情,对方的模样,更像是因为已然帮助那个“另一维度”的制作者做完任务之后被丢开的消极状态。
推理并不是五条悟最为擅长的方向,但是从细节却让他推导出了与真相不离十的东西。
横滨的某个港口。
太宰治坐在靠海的悬崖边,眯眼注视着夕阳将整个海平面染成跃动的橙红色。带着凉意的海风将他的头发纷纷扬扬地吹起,露出额间以及左眼上缠绕着的白色绷带。
长相丑陋的蝇头从后方靠近,试图爬到面前这个散发着剧烈的、令诅咒垂涎的负面气息的男人身上。它缓缓地靠近了这个似乎一无所觉的男人,又长又尖的口器即将碰到对方的肌肤。
一根手指忽然点上了它的头顶。
整只咒灵顿时像落入高温的焚化炉,在空气之中瞬间消失殆尽。